诺敏像个劳改犯,在车间一线接受锻炼和再教育,接受来自广大干群的监督,夹着尾巴做人,说话吞吞吐吐,做事畏畏缩缩。干到重活时力不从心,挥汗如雨。人单势弱,没有任何后台与背景,加上自身的孺弱性格,常吃别人的哑巴亏,心中苦不堪言,暗自垂泪。同龄女孩不屑跟她交往,诺敏没有一个知心朋友。她独来独往,卑微地低着头,做事说话都矮人一截。像极了路边自生自灭的小草,没人留意它在风雨中哭泣,无数双大脚,踩在它头顶,把它的茎和叶无情踩断。风雨过后,这棵坚韧不拔的小草头顶阳光和雨露,倔强地向上挺直腰杆,表现出顽强的生命力。
21岁的诺敏,默默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常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长年累月的自卑缄默,让她几乎丧失了语言功能。整个车间只有她一个女孩,血气方刚的阿健,是她唯一的同龄人,这个人既是蓝颜知己,也是诺敏的顶头上司,生得浓眉大眼,虎气腾腾,为人热情,性情直率,生产技术精湛,能从机器运转中辩听出异样声,及时排除机器故障,避免过几次安全事故,干工作特有激情,非常能吃苦,连续三年被评为县先进个人,干部提起他赞不绝口,车间主任也给他三分面子。
阿健跟诺敏是同学,小学到初中同窗八年,了解她是个品学兼优的女孩,心地善良、思想单纯,优惠的招工政策让她放弃中高,有幸进入这家福利优厚的国企,原本工作积极向上,却因为早恋在单位备受争议。
诺敏在拖拉机里过了一夜,早晨上班时双眼浮肿,身心疲惫,阿健见她面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关切地问:“诺敏,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到那边去坐会儿,喝杯茶定定神。”说完,为诺敏倒了一杯热茶,接过她手中大锹,挥舞着把那堆原料铲进翻斗车,再把200多斤重的翻斗车拖远,将坯料倒进刮板,铲完几车后,一座小山似的堆积物矮了一截,诺敏顿感轻松许多,感激地看着那张熟悉亲切的笑脸,蓦地,眼里闪起了泪花。
阿健作为老同学,起初对诺敏的遭遇深表同情,热心助她一臂之力,找她谈心,以同等的身份,平视的心态看待诺敏,时间久了,发现她跟那些庸俗势利的女孩子,本质上不一样,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性情温柔,不慕虚荣,敢于追求真爱,对人生抱有远大理想。阿健改变对她的成见,随着了解越深,阿健对她刮目相看,甚至把她当成择偶的一个标准。
诺敏于万般失意中,得到这份来自异性的关怀,心头的感激可想而知。要是没有那场早恋,诺敏还是个青春少女,在母亲身边撒着娇,对爱情怀着无限憧憬,在生活中体验种种乐趣,跟别的女孩子生活没什么两样。这场苦恋,带给诺敏毁灭性的打击,她跟承墨相处,感受更多的是沉重和压力。其实诺敏也不清楚,内心是否真的一往情深爱着承墨,还是更多依恋于那份相爱的感觉,她常在爱情与亲情的选择中摇摆不定,自我矛盾犹疑着,怀疑自己能否在爱情路上坚持走下去。严格来说,诺敏并没有跟异性接触的经历,她是个很腼腆的女孩子,跟异性说句话也会脸红,不知怎地就爱上承墨,稀里糊涂陷进爱的深渊,被描绘成不良女青年。诺敏在爱情面前是盲目的,根本不懂藏在爱情背后,那责任与道义的真正意义,这与诺敏的初衷相去甚远。
夏天生产时,车间高达50度,热得像蒸笼,蚊虫叮扰,机器轰鸣,令人坐立不安;寒风凛冽的冬夜,外面结着冰,厂房内四处窜风,诺敏缩紧身子昏昏欲睡,阿健脱下棉大衣,披在诺敏的肩上,诺敏假装睡着了,默默体会这份温暖和关爱,泪水却像小虫子爬出来。两个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在工作中互帮互助,共同进步。体格健壮的阿健像一尊守护神,给诺敏心灵上带来绝对的放松和舒坦,那是承以墨从没给过她的安全感,让她心里踏实。在这种特定的环境下,在漫漫长夜的煎熬中,在三班颠倒的晨昏,在若干个辛苦枯燥的日子里,他们带着困守了整夜的混沌和倦意,共同迎接曙光的清朗和希望,心怀默契,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心领神会。诺敏对阿健的感激,经发酵升华提炼,成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每天见到阿健心里莫名欣喜,见不到他时情绪低落,无精打采。有一回阿健家中有事休息两天,诺敏魂不附体了两天。等阿健出现在面前时,诺敏心里激流暗涌,把对以墨的刻骨相思,化为另一种情感寄托,放在阿健身上。跟热情开朗的阿健交往,感觉完全不同,没有任何心理压力。阿健除了帮诺敏干活,还利用自身的威望,帮诺敏说话,那帮见风使舵的家伙,见有班长给诺敏撑腰,不敢明显欺负诺敏,诺敏的待遇比初到车间时有所提高。吃工作餐时,阿健乘人不注意,往诺敏碗底悄悄压两块红烧肉,或者鸡腿和鱼块,改善她的伙食。诺敏太瘦了,面呈菜色,花一毛钱吃最便宜的蔬菜汤,节俭到令人怜惜的地步。
诺敏知道,如果自己嫁给承以墨,不仅要挣一份嫁妆钱,还要跟承以墨同甘共苦,耐得住生活上的清贫和寂寞。有了阿健的陪伴,诺敏的生活多了份希望,但心里的落寞还是无处可逃。她给承以墨写很多的信,在信中表达思念和哀愁,反复不停地问承以墨,两地相思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尽头?
小镇的节气似乎比北京城迟一个月,北京女人急不可耐换装时,大家还身穿羊毛衫或外套。炎热的夏天,女人穿上裙装尽显风情。诺敏穿着北京买回的地摊货,也足以引起其她女孩的注目和妒忌。繁星点点的夏夜,诺敏一番沐浴后,穿一袭吊带白裙,凝视天上最亮的那一颗星,低声吟唱,夏风掀动她洁白的裙裾,心中不免感叹:青春的衣袂为谁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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