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听说牛富海从外面买了一台戏回来,吃过晚饭后全都跑过来看热闹,把明德老汉的窑里挤得水泄不通的。他们炸了窝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地对明德老汉说:
“他爹,你老真是有福人哪,亲家公给你买回来一台戏。”
“他爹,老牛可是个好人哪,你瞅瞅咱这沟里谁有这东西?”
明德老汉感激地说:“我那亲家公真是百里挑一的好人,这么好的人让我遇上了,这也是梅女有福找了个好婆家……”
村里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个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木匣子:
“你们说这东西咋这么奇怪……这么小也会唱戏……”
“这里面呀,全是妖精变成的小人!他们在里面唱着戏,怕是给妖精爹闹寿哩……”
“哎呀,富海你快把它扔了吧,这里面是一群妖精哩……”
“球,这世上哪有啥妖精,活这么大我还没见过妖精呢。”
“这东西,前些年日本人来时我见过,日本人有过这么一个东西里面就唱着戏。”
“这东西呀,怕是日本人走时丢下的,不知道丢到那条沟里了,让富海给捡着了。”
“哈哈哈……”
瞎老汉也来听戏来了,他伸出手哆嗦着摸了摸收音机后,感慨地对看热闹的人说:“眼下的人真是越来越能了,以后戏子们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村里人说:“可不!有了这东西,大窝村的戏班子该散伙了……”
瞎老汉笑了笑说:“有了这东西,咱村里人以后天天都能听上戏了,我看把咱村子改叫唱戏沟算了……”
瞎老汉说这话时没想到,迷失沟在以后的几年里真得热闹的像唱起了戏,周围好几个村子的人都聚过这儿来大炼钢铁,他们在这儿叮叮咣咣地瞎折腾了一阵子后很快散了伙。
满仓也到二娃的院子里来看热闹了,当他第一眼见到这个会唱戏的匣子时,惊得嘴里的口水都流了出来。这么神奇的东西,满仓还没见过。他趁着村里人说话时,偷偷地把三娃拉到窑门口问道:
“三娃这唱戏的匣子里面,是不是有很多的小人?”
三娃说:“我问过我爹了,里面没有人。”
满仓不信地摇了摇头说:“三娃你日哄我,这里面没有人它咋会唱戏。”
三娃指着收音机,振振有词地说:“那里面要是有人,他们早该跑出来吃饭了,他们都唱了一后晌了。”
满仓还是不信三娃的话,他悄悄地把嘴凑在三娃的耳朵边说:“三娃,匣子里要是有小人的话,当他们走了后,你悄悄地拿一个出来给我,我带到家里让它给我唱戏,他要是饿了我喂它饭吃。当我听完了,我再拿来还给你……”
三娃年纪虽小人却很精灵,他知道满仓在打收音机的注意,他说:“这里面真的没有人,这是别的地方在唱戏,它听见了跟着唱起来的。”三娃说着跑到收音机旁边,用手指了指收音机的两个按扭说:“满仓你看,这是它的两只耳朵,它要是没力气唱了,我拧一拧它的耳朵,它就会大声唱起来。”
三娃说着就要动手去拧收音机的按扭,牛曾氏看见三娃对收音机动起了手,吓唬着三娃:“你要是把它拧坏了,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铁旦勾起手指像敲西瓜样在满仓的头上敲了敲说:“你这小碎毛,你要是日哄着三娃把那东西弄坏了,你可赔不起。”
满仓摸了摸被敲痛了的头,不以为然地对铁旦说:“一个木匣子能值球多少钱!”
铁旦说:“满仓,你就是把你家的牛羊全卖了,也买不回这个木匣子来,你信不?你想想,咱们村请戏班子来唱一台戏要花多少钱,要管人家吃要管人家喝,还要给人家粮食人家才肯来。这个木匣子不用管它吃饭不用给它钱,他就会唱戏。”
满仓说:“铁旦,这木匣子里的人,光唱戏连饭都不吃了,他们不饿?”
铁旦说:“这里面唱戏的全是神仙,神仙还用得着吃饭吗?”
满仓感叹地说:“我要是有一个会唱戏的神仙就好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时,梅女在窑里就听到了爹大呼小叫的声音。梅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吓得赶紧穿好衣服跑了过去。明德老汉看到梅女进来了,恐慌地说:
“唱戏的木匣子不见了!”
听说唱戏的木匣子不见了,梅女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着急地说:“爹,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放哪达了?”
明德老汉满脸委屈地说:“我睡觉时就放在枕头边,一觉醒来就不见了。”
梅女找遍了爹住的窑洞,也没找到唱戏的木匣子。会唱戏的木匣子昨夜还好好地放在枕头边,老汉只听了一个晚上就不翼而飞了。梅女知道这个东西的份量,这是公公刚买回来送给爹的。现在这个木匣子丢了,既是公公和婆婆嘴上不说什么,梅女心里也会不好受。最难受的是明德老汉,着急得眼圈都红了。三娃早早地起来到院子里撒尿,听说老汉把收音机弄丢了,他着急地一蹦三跳地捶着牛曾氏的门说:
“爹、娘你们快起来,伯伯把收音机给弄丢了。”
牛富海和牛曾氏听说收音机丢了,急忙从炕上爬起来跑到了明德老汉的窑里。明德老汉看见亲家公和亲家婆后,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老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
“唱戏的木匣子不见了!”
牛曾氏安慰着明德老汉:“不要急,再好好找找!”
梅女说:“窑里都找遍了。”
明德老汉说:“昨黑里睡觉时还在枕头边,一觉醒来就不见了。”
牛富海听了这话后铁青着脸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这么贵的东西,亲家一夜就给搞丢了,也太不当回事了。牛曾氏知道亲家的难处,安慰着明德老汉:
“亲家啊,千万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丢就丢了,以后有钱了再买一个就是了。”
昨黑里睡觉时收音机还在,早上起来就不见了。明德老汉一黑里有没有出去过。牛曾氏觉得这事蹊跷,收音机有不会自己长翅膀飞走,肯定是被谁偷了去。牛曾氏把这想法对牛富海说了说,牛富海铁青着脸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
牛曾氏说:“昨黑里村里来那么多人听戏,谁走得最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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