棵樱花树下埋下了什么,我还记得自己当时站在门前,望着父亲微笑着抬头的模样,回忆里他好像还对我说了什么。
“他说……”松本姑妈说道,“在你找到可以依靠一辈子的人时,就把这东西挖出来。”
“……”我吃惊地望着她,会用这么「浪漫」方式的人大概只有他。那是父亲的风格,会将一盒什么重要的东西埋在土里,还信心百倍的觉得他的女儿在十多年后挖出来时,一定还是原来的模样。
当宏哥哥和不二挥着的铁锹遇到什么东西碰擦出清脆的声音时,那个盒子的真面目也终于出现在我们面前。
那是一只瓷盒子,不是我想象中的木盒或铁盒,原本雪白的瓷面因为长期埋在地下不再那么光滑而洁白。上面有一个锁,钥匙则早已不知去向,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留下什么钥匙。所以我们敲碎了那把锁,当盒盖被翻起时,几张泛黄的黑白相片则好好躺在里面。
“看来是伸夫留给你的东西呢。”松本姑妈说着,我却偶然从那并不算多的相片下翻到了一个褐色的信封,信封上写着 「给花田蜜」这四个字。我有些疑惑,在将信封撕开时,才发现那里面竟然掉出了一张相片。
不二替我把它捡起,相片背后写着「1985年10月摄」的字样,心中陡然有些奇妙,1985以及十月,那是我出生的时间。
所以当我缓缓将相片翻转过来时,上面印着的三个人也终于投入了视线。一个男人靠近一个躺在床上的女人,他的手上正怀抱着一个新生的孩子。
而那个男子,明明就是…年轻时的父亲。
所有人都感到了极度的吃惊,多少年来,父亲对生下我的母亲只字不提,就好像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母亲一样。但现在,那个女人却带着幸福的微笑躺在床上,脸色红润的她正抿着唇看着面前的相机。
说不出话,瓷盒子里的其他东西再无心思一一去看,所有人都看出了我的震惊,他们替我将那重要的东西整理好,并没有急着要我立刻揭开一切谜题的真相。松本姑父偷偷拍了拍不二,让他赶紧送我回去休息。
事实上,这件事的出现几乎要将我长期以来的想法连根拔起。「母亲」是我一直都可望却不可及的,如今,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却随着一只深埋十多年的盒子轻易出现,心中的震动可想而知。
不久之后,我阅读了父亲留在瓷盒中的日记本,那是他在印度三年中的点点滴滴,其中也详细描述了我的母亲,一位前往印度担当志愿者的日本孤儿。
她叫小川里里子,是一位相当温柔的女性,关于她的照片,除了这张全家福便再无其他。父亲会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往印度,本是被那里的宗教以及强烈的民族色彩所打动。在去往印度阿姆利则市郊外的一个村庄时,他发现了一片浩瀚无际的向日葵田。他想起自己曾在地理杂志上看过关于这片花田的报道。那是世界著名的花田之一,而在这样一个虔诚信奉神明的国度,向日葵也被涂上了一种神圣的气息。在这片向日葵田中,他与我的母亲相遇。那时候会前往印度的日本人并不多,在异地遭遇一个同乡,他们很快便熟络起来。
不久之后,他们便在能够看到这片花田的一座房子里住下。父亲那时便有个一个伟大的想法,他预备创作一组长期曝光的摄影作品,他在向日葵田边的房子立起了两架相机,它们面对着那片花海,无论春夏秋冬都静静记录着那片金色的海洋。
原来上田老师曾经拿给我的那张照片,正是父亲在最幸福的金色时光记录下来的人生。母亲每天都会来到这片花田,有时只是来看看这些相机的状况,有时则是和父亲的饭后散步。他们在印度郊外的这片花田中孕育了一份爱情,而我则是这份爱情的美好回报。只是厮守的期限不过三年,那之后,当地爆发了一次规模巨大的流行病。作为志愿者的母亲总是呆在病人中间,在为当地人诊断疾病的时候,自己也不幸被传染上,最终死在了那片花海边的、她与父亲共筑的小屋里。
他们喜欢我的母亲,所以想要将她水葬在恒河之中。那是印度的圣河,是可以洗清一切罪孽的神之河,但父亲却不希望母亲在那之后还要浮尸于水面。也许是日本人的传统观念吧,但他依然想用一个浪漫的方式为这个心爱的女人作结。
所以他将母亲葬在了那片向日葵花田中,他觉得这样的话,这个女人就能一辈子都和这片美丽的花融为一体了。
……
看完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母亲竟然是这样一个勇敢的女性。从前的自己总用一种怀疑的态度来想象这个女人,为何要抛下我?为何要让我成为没有妈妈的孩子?现在才知道,抛下我的原因是她一直都选择将爱奉献给更多的人。
恍然想起那个曾经一度萦绕心头的梦,不知面貌的女人站在沾着夕阳的橙色花田中,一遍又一遍地用一种柔和的表情注视着我,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有排斥她的原因,正是因为她是我的母亲。她独自一人躺在印度的向日葵花海边,日复一日望着太阳从东边起到西边落,日复一日守护着自己的梦。
直到某一天,父亲也陪同她一起去往那个地方。
所以不久之后,我做出了十多年来最疯狂的一个决定,我对不二说,我想到印度的向日葵花海边看一看,却没想到他立刻就同意了。
他在我之后也看过了那本日记,他明白「母亲」这两个字对我来说是许多年的一个伤口。在我终于找到那个可以一直依靠下去的人以后,他便试图通过寻找来帮我填补这个伤口。他一边赞许着我的决定,一边又立刻制定了前往印度的计划。
一个月后,我们的飞机落在了英迪拉-甘地国际机场。位于首都新德里的我们,在辗转几番后,终于来到了梦想中的阿姆利则市。在这座传统城市外,那被誉为奇迹的向日葵花田则静静出现在我们面前。
就仿佛是历经了无数次风雨,它却始终站在那里。面对一次又一次历史的浩劫,它却见证着什么,也正被见证着什么。手中握着的父亲的长曝光作品在花田面前成为了一片柔弱的纸,自然的力量正向我叙述着什么。那是语言甚至声音都难以形容清楚的,我的父亲以及母亲曾在这里牵手,而现在 ,我和不二也站在这里,用相似的心境面对着这片金色的花田。
我想起我们初三毕业时前往青森的经历,他和我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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