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子」,多么可怜的一个词……愈来愈大的我,竟然成为了别人的一个「担子」。
“我们去大阪吧,那里我比较了解,熟人也多一点。”父亲最终提议道。
大阪,也就是说要远离东京?
九年的生活,终于让我产生了类似于「故乡之爱」的这种眷恋之情,要与熟悉的一切告别吗……?熟悉的一切……松本姑妈、松本姑父、宏哥哥,还有…不二……
少年的身影在脑海里盘旋了好一会儿,快乐的、忧伤的、平常的、不平常的,在这个瞬间像是决堤的洪水,全部向我涌来。这才知道,原来我们之间已经被千丝万缕的、好像蛛丝一样的东西缠住。所谓的牵绊,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吧?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着。因为太过普通,所以从没注意过。想着,心里竟一阵酸楚。
可最后,我还是点头了。
其中隐晦的东西复杂而难测。
我想起那天少年站在稻浪里说着「希望不要重演」的话,终于隐约间明白其中的意思。可最后还是要给你看我的「背影」啊!
而现在,这条残了的腿,足够把我划在正常人之外。
从跌落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被命运扭向了不同的方向。
但我不希望心中那位美好少年知道这一切。
那么,还是离开吧!
……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仍然在东京的这家医院做治疗,父亲则开始筹备起迁往大阪的各项准备。
自从决定要去大阪,我便愈加冷漠。
这不过是在让自己下定决心,决心与现在的世界一刀两断。
我不愿见一切朋友甚至是远亲,我说我需要休息,需要安静。
东京的气息太过熟悉,我害怕会突然心软不愿离开。
终于,第十三天,不二兄弟的声音还是出现在走廊上。
我躺在床上,紧紧闭起双眼。
“蜜酱她,在睡觉呢……”松本姑妈在门外解释道。
“很严重吗?”文静少年急切的声音,“我们今天才刚知道,因为开学,她没有去。”
“……不是…很严重。”这是我拜托松本姑妈说的。
“那还要住院多久??”裕太心急火燎的声音,即便这样听来也很亲切。
“不会…很久的,一个月吧,一个月后就好了。”松本姑妈知道,一个月后的我,就要离开东京。
接着走道里响起裕太「大哥」、「怎么办」之类的声音。
“松本阿姨,我们能在病房外看她一眼吗?”少年沉静的声音,即便隔着一道门也足够让人觉得温暖。我微微皱了下眉心,手里死死攥着身边白色的被褥。
“恐怕不太方便,她在睡觉。”中年女子的声音显得有些为难。
“……”沉默了好一会儿,少年那温和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我,知道了。”
之后,脚步声渐渐远离,我甚至可以想象弟弟脸上的不甘,以及哥哥脸上隐忍却足够复杂的表情……
感觉自己眼角有湿漉漉的东西划过,东京的气息太熟悉了,东京的世界有太多回忆。
之后的一星期,秋雨纠缠了这块天空很久。
我看着窗外灰色的世界没来由的一丝悲伤。
少年再没有出现过,一次也没有。
我想,大概是因为他最终知道了我要离开东京的决定,因为我给他看了自己的「背影」,所以他也潇洒的转身了。
「终究是要分别的。
终究是要背道而驰的。」
于是离开前的那一天,我被父亲推至住院大楼后的花园。
晴天,苍穹上只有淡淡的白云,平静的好像一块瓦蓝色的玻璃。
坐在轮椅上,用矮了接近半米的距离仰视天空,忽然觉得太阳是如此遥远,并不像三年前踏上那片天台,一切都像触手可及似的靠近。
父亲因为一个电话离开了我。
我则操作着轮椅躲进了一片树荫。
太过光亮的星球,足以灼伤我的心。
罅缝下,那些忽明的光点洒了一身,就好像是过往美好的记忆,始终如一。
微闭了一下眼睛,清风从身边拂过,长裙呼呼飞扬,发丝缠绕着东京的时光,很快就要消失不见。
我眯起眼睛,在闭合之前,远方的白色建筑与金色的阳光调和成了一副灿烂的虚景。东京的过往,带着我九年记忆的细碎时光,在眼前一一浮现:
松本姑妈,宏哥哥,裕太,还有竹内学长……
但当那位少年柔软的亚麻色秀发晃过眼帘时,我的心终于划过一阵酸意。
大风过境,卷起一地落叶。
我狠狠闭起眼睛,这才发现,那些湿润的东西早已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世界会平静的延续下去,即便在沿途丢失一些人和物。
所以,再见东京。
以及,再见,不二周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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