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似是要下雨了,空气里湿湿潮潮得厉害。
半夏在这个女子闺房一样的小密室里,吃吃睡睡地过了不知几日,身上始终疲软得厉害,人也总是使不上力。
半夏想着,大抵每日送来的饭菜和茶水里都被下了药。她也实在没有那个精力去分辨是下了什么药,无论如何,她总是要吃东西的。更何况,除了被下了药之外,这饭菜的味道其实还算不错。
这几日里,除了上官雪儿,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旁人。之前她一直随身带着药都没有了,连那支花满楼送的竹箫也不在了。
竟是……被软禁了一般吗?
半夏静静地看着烛火,蜡烛快要燃完了,一下一下,一滴一滴,烛泪竟滴了一圈,亮亮晶晶的。
倏地,烛火荜拨一声地炸开,在这极静极静的密室里,如此轻微的声音竟是让半夏心头猛地一颤。
“半夏姑娘,好久不见。”
半夏微微一愣,闻声抬头望去,青白的光从石门外头进来,倾了一地。大约是因为许久不曾见到日光,猛然间,半夏不自觉地闭眼,再抬眼,眼里已是一片淡然,“上官飞燕。”
“是我。”上官飞燕嘲讽地看着半夏,“你们都想不到吧?我还没死!不仅没死,我还活得好好的。”
半夏垂下眼,烛火快要燃尽,她没有说话。
“而且,我不仅活得好好的,我还要看着你们一个个活得不如意,活得不开心。而那样,我才会活得开心,我才会活得如意。”上官飞燕一壁说着,一壁慢悠悠地走近,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半夏。她自得地绕着半夏施施然地转着圈,手里拿着一支崭新的竹箫,一下一下地敲着:“半夏姑娘,你瞧着这竹箫可是有些眼熟?”
花满楼送的竹箫,那本该在她身上的竹箫,自然眼熟。
半夏没有看,闭着眼一口气却轻了又轻地叹了出来,“上官飞燕,省下这些繁琐而无意义的开场白,直接说出你的目的吧。”
上官飞燕似是被半夏直接的话噎了又噎,变了脸色。她恨恨地看着半夏,“半夏姑娘,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半夏依旧不语,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上官飞燕还在继续说:“半夏,你知道吗?我上官飞燕有多恨你,我就多想让花满楼去死。”
半夏的眉眼一下蹙了起来,眼里一片深沉。
一直注意着半夏的上官飞燕呵地笑了出来,仿佛是很满意半夏的反应:“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他去死,却也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
半夏终于正眼瞧她,“那么,我们走吧。”
上官飞燕:“……”
又被上官飞燕灌了药,再醒来时,半夏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晃,颠簸得厉害。
额头大约在昏迷时磕碰到了马车的木板,半夏只觉得额头上、脑子里都在疼,疼得天昏地暗。
“你醒了?”上官飞燕坐在马车的另一旁,手里依旧摆弄着那支竹箫。
半夏见了,双眸不由一暗。她不答话,抬手挑开了窗帘往外瞧,雾色皑皑。
细细密密的雨丝飘了进来,湿的,凉的。
“你不要急。我们快要到了。”上官飞燕把玩着竹箫,低下了眼,掩住了眼里满是恶意的笑,“花满楼和陆小凤也一定到了。”
半夏手指一紧,攥得车帘起皱,雨雾重重压得远处的山峦都低,心竟慌得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猛地一个颠簸,马匹急嘶了一声便停了住。
半夏抬手扶住车窗,竟稳不住身子,她猛地撞上了马车的壁角,生疼。
上官飞燕嘲讽地笑看着半夏,“这迷药果然名符其实。不过,我以为你要到这里才会醒来。不过,也一样。需要我扶你下车吗?半夏姑娘?”
半夏蹙着眉,踉跄跄地坐直了身子,望着上官飞燕突然笑了:“上官飞燕,你最好马上杀了我。”半夏一字一句的道,“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上官飞燕竟像是被半夏无力却透着杀气的话说得愣了愣,她又笑,满是自信:“可是,我现在只想知道花满楼会不会后悔,你会不会后悔。”
走出马车,雨水打湿了半夏的头发,衣衫,整个人狼狈得厉害。
上官飞燕撑着油纸伞,看着在雨中隐隐瑟缩的半夏,笑得畅快:“半夏姑娘,这场景你看着是不是觉得也很眼熟?”
无力地抬手将黏在脸上的发丝顺到耳后,半夏吃力地靠在了一棵枯树上,半颌着双眸,揉着额角不答反问,淡声道:“上官飞燕,阿楼呢?”
上官飞燕莫名的笑了,她正要开口。
半夏却猛地抬头眯起了眼,在模模糊糊的雨幕里看见一个人,他急切切的喊着她的名字,“小夏!”
半夏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阿楼。”
之前,上官飞燕那么说的时候,半夏应对得再淡然自若,心里还是会着急担心。直到现在,她猛地瘫坐了下来,松了口气一样得重重喘气:“你来了。”
幸好,你还安好。
然而,花满楼却放不下心,他听出了半夏话里话外的疲累无力,他急切切地就要上前,半夏身边的上官飞燕却突然拔出了剑。
亮白的剑尖就抵在半夏下颚,暗哑的光,剔透的白。
花满楼自然是看不到的,但是他却有一双灵敏的耳朵,顿时,他脚步犹如千钧之重,无法动弹:“上官飞燕,你想要干什么?”
这大约是他第一次觉得如此生气。
“干什么?”上官飞燕挑着好看的眉眼看他,心情大好,手下一重——半夏的脖颈间就多了一道划痕。她笑问着:“花满楼,你说,我要干什么?”
半夏微微扬了扬头,脸上依旧面无表情。雨中,湿乱的长发粘腻在脖颈处,沾上了血。
黑的发,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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