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长天远波,放眼皆碧。
海风轻轻吹拂,立在船头的半夏衣襟摆动,几缕垂在耳鬓的刘海也被拂起,她却一直笔直笔直地立在风里,双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不远处的小岛。
花满楼看不到半夏的表情,却能感觉到手中那冰凉的手越发得僵硬,他不禁握紧了她的手,轻轻安抚:“我陪你上去?”
说着,花满楼就要招呼在船尾掌船的船家靠岸,却被半夏出言阻止了。
“阿楼,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来历,你就不好奇吗?”
半夏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浊气,再也不去看那个不是桃花岛的小岛。即使它也在东海之滨,即使它所处的位置也与记忆中一模一样,但是半夏知道,那不是她自小生活着的桃花岛——只是个不知名的荒岛而已。
花满楼一愣,不知道为何半夏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这个时候他突然很想看到半夏的神情,因为半夏现在的语气实在太平静,也太寻常了;而他却又实在太了解半夏,这样的问题对半夏来说委实太不普通,也太不寻常了。
而半夏也没有给花满楼多想的时间,她轻轻拽开了花满楼拉着她的手,人也蹲坐了下来,双手抱膝,目光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海域,轻轻地开口,一点一点说着她的过去,那个花满楼不曾也可能参与的过去。
她说:“我自小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那时正逢乱世,太多太多的家庭都因为战争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幸好,那时我遇上了师父,然后就跟着师父到了桃花岛,一住就是十八年。”
“师父是个全才,在我看来师父除了生小孩之外,什么都会。事实上,从小我师姐和我都是被师父亲手教养长大的。虽然,师父总是面无表情,看起来很严肃,但是他其实是个温柔的人。他对我和师姐一样的好,但是师姐总说,其实我才是师父的女儿,因为师父最疼我。”
“我师姐她很聪明,比陆小凤还要聪明,但是她挑丈夫的眼光实在太差。郭靖那个人,虽然老实但是在我看来,他配不上我师姐……”
半夏絮絮叨叨地说着,甚至很多话都前言不搭后语,但是花满楼听得出神,他能听出半夏提到她师父时难掩的尊敬,也能听出她说起她师姐时虽然讽刺却又明显带着亲昵的语气,他甚至能从半夏的言语中勾勒出一个机灵可爱的小姑娘在漫天桃花下或是舞剑又说是抚琴的模样。
花满楼实在不忍心打断那个明显陷入了回忆的姑娘,但是半夏此刻给他的感觉实在不好——她排斥着他的靠近。在他的手轻触到她的发时,他能感觉到半夏明显的抗拒,他讶然又心疼:“小夏?”
半夏还在继续说,声音轻了又轻,仿佛在告诉花满楼,又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阿楼……阿楼,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他们不在这个世界,阿楼,我好后悔,好后悔。若不是那天我执意要出海,我就不会离开他们。”
半夏的声音带着哭腔,声音压抑得让人心疼,她说——
“阿楼,若非这样,我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
一群海鸥掠过,海面上带起阵阵涟漪,阳光细细碎碎地落在海面上,波光潋滟。
花满楼也半蹲着,他并不宽厚的臂弯不失温柔却又坚定地环住了快要把自己埋成一团的姑娘,他说:“但是,小夏,若非这样,我就不会遇到你!”
花满楼终于了解,半夏口中的那句“我再也找不到它哩”是什么意思,但是,这样的事实让他更加心疼他怀里的姑娘。
半夏豁然抬头看他,那个清俊的男人一如既往地带着浅浅笑意,带着溢于言表的疼宠温柔,她喃喃出声:“阿楼……”
“嗯,我在。小夏,我一直都在。”花满楼像是哄小孩儿一样,一手环保着半夏,另一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
终于,半夏哭了出来。
哭得撕心裂肺。
直到两人回到江南桃花堡,半夏依旧不敢直视花满楼,她坚决地否认那天在花满楼怀里哭软了身子的倒霉蛋不是她自己。
“嘿,半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半夏抬头瞥了眼摸着小胡子挤眉弄眼的陆小凤,又埋头看她的医书。
她一直喜欢桃花堡里的这个桃花林,在这样慵懒的午后,闻着浅浅的桃花沁香,捧一盏清茶,让她会有一种时光交错的错觉。在这样的时刻,她的思绪总会格外的清晰锐利。
陆小凤只觉得满头黑线,他究竟是霉到了哪种程度才能这么悲剧——才要在被好友的父亲拜托明日被他好友捅一刀之后,又要受这个好友新上人的姑娘一个掩饰都懒得掩饰的白眼啊!
虽然,这其实都是他自找的,偏他陆小凤还找得心甘情愿。
那厢陆小凤自我感觉良好地觉得自己果然是个为好友两肋插刀的好汉子,那边半夏已经放下了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陆小凤,你挡住阳光了。”
陆小凤摸摸鼻子,那一刻他怀疑是否是他做人的方式不对,所以才这么招人嫌。不过,这个现在不重要,他清了清嗓子,坐在半夏对面,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沉声道:“半夏姑娘,我听说,自十年前开始,你就一直在给花满楼治眼睛?”
半夏直接翻手倒扣着书,抬眼看他,静静地点头,道:“的确。”
陆小凤并不意外,他点头,又道:“那你可知花满楼的眼睛是为何而瞎?”
半夏一顿,看了陆小凤好久,才慢慢的道:“知道。”
陆小凤抽了抽嘴角,发现这姑娘的说话方式果然如传闻一样简洁明了,他只能再问:“是为何?”
“是毒。”
陆小凤大惊:“什么?”
半夏仿佛是看够了陆小凤失态的模样,才慢悠悠地继续开口:“虽然初诊时,花伯父告诉我,是因为阿楼幼时生病,治疗不及才导致他双目失眠。但是,几次确诊之后,我就知道了阿楼的眼睛是因为中了毒。毒性很烈,直接损伤了阿楼的双目,这才……”
半夏的话没有说完,但是陆小凤却听懂了,此时他也平静了下来。他狠狠灌了一口已经冷了的茶水,恨恨地道:“原来真的是铁鞋大盗!怪不得……”
他视线触及到对面静静望着自己的半夏,突然咽下了那半句已经到嘴边的话,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发现半夏的视线还是死死地锁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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