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对这个孩子倾注多少关怀慈爱,结果都不过是加剧未来离别时的不舍与苦痛。既然如此,不如当做自己从未生养过她,也好过来日再受第二次煎熬。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不如不见时。】
异国似乎流传着如此凄切哀婉的诗篇。倘若只是用来描述恋人之间的柔肠百转,胡桃或许能保持无动于衷;但一想到父母对自己的感情或许也可描述为“相见不如不见”,整个人就如同悬浮于半空中一般无所着落。
不知温情为何物,甚至不得踏上孕育自己的土壤。
如果没有与她血脉相连的兄长冬树陪伴在侧,幼小胡桃的心灵一定早已崩坏了。
没错,冬树无论何时都与她同在……
(……诶?)
笼罩于一片迷蒙雾气中的儿时记忆,突然浮现出一点莫名的违和感。
(冬树……一直都在……)
但是,为何脑海中会留存着金发女孩孤身哭泣的影像呢。
(为什么,那时我会是“一个人”……)
迄今为止从来不敢停步回顾的画面,随着少女心智的成熟而渐显清晰。
——胡桃,胡桃!你就是胡桃对吧?!太好了,虽然瘦了点,但你看上去没什么大碍……太好了,胡桃,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那、那个,请问你是……
——啊啊,我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冬树,日见坂冬树。是你的双胞胎哥哥哦。你听,Fuyuki和Kurumi音韵很合吧?
——诶……?我、有哥哥吗?可是,叔父他们从来都没提起……
——你在说什么呀胡桃,你当然有哥哥了。我就是你的哥哥,而且以后一直都会和在你一起。从今以后你什么都不需要害怕了,无论发生什么,哥哥都一~定会保护你的!
——那个,我觉得突然上门自称是我哥哥的人比较可怕……
……
(……对了。我小时候是……一个人被丢在亲戚家寄养来着。)
(然后某一天,原本和父母一同生活的冬树突然自作主张搬过来,说是要和我一起住……可是为什么?)
无法想象毛都没长齐的小男孩会自带妹控跟踪狂属性。
当年深陷于孤独无助的少女胡桃,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握紧了“日见坂冬树”这一线投入深渊的蜘蛛丝,却从未想过蛛丝为何会不偏不倚垂至自己面前。即使偶尔记起,也只是以“因为冬树是妹控嘛”这种怎么听怎么不靠谱的胡闹理由一笔带过。
时光荏苒,她甚至忘记了最初与冬树相遇时的景象。
少年手拖行李箱风风火火撞门而入、与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冬树近乎贪婪地细细打量着妹妹与婴儿时代大相径庭的脸孔,然后——他似乎发自心底地松了口气,倚着门板软绵绵地滑倒下来。
他说,【你没事太好了】。
回头细想,亲戚虽然对胡桃态度冷淡,却也没有刻意虐待之举。那么,冬树当初那句“你没事”究竟是针对什么而发出的感慨呢。
(难道说……?!不对,这怎么可……)
『——嗯,就是那个“难道说”哦。』
“谁?!”
一秒前还浑浑噩噩徘徊于记忆狭间的胡桃瞬间翻身坐起,朝向眼前空无一物的教堂的穹顶高叫出声。
“这次又怎么了,大小姐?噩梦?”
灵体化的罗宾汉立即现身扶住胡桃脊背,忙不迭地伸手去探她冷汗涔涔的额头。
“不,不是……”
胡桃一边整顿紊乱的呼吸,一边费力地从嗓子里挤出字眼。
“刚才,脑子里有声音……”
『——吓到你了吗?真是万分抱歉,我没有让你受惊的意思。』
“?!!”
“小姐?!喂,你没事吧小姐!”
“没……事,声音……又响起来了……”
为头脑中飘忽不定的陌生人声所困,胡桃不禁攥紧拳头扭曲了面容。
“哈?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Archer不明就里。
“你说什……”
『嗯,似乎只有日见坂小姐才能听见我的声音。因为你从神手上获得的属性是“连接”,所以能够通过连接彼此的意识进行交流。抱歉啊,如果我正面现身你一定会二话不说猛攻过来,不得已只能采取这种方式与你联系……』
“可能的话,真希望你不要随便入侵别人的脑子……所以呢,你就是最后那个谜之Lancer或者Lancer的Master了?绕这么大个圈子,想对我说什么?”
胡桃抬手按住一旁如坐针毡的Archer,昂起头向无物的虚空提出盘问。
『我是谁无关紧要。比起这个,日见坂小姐,你还是快去柴田守那边比较好。你唯一的兄长,处境很危险哦。』
“……冬树?冬树我有好好塞进卧室里关禁闭……啊,莫非那家伙偷跑了?!”
『正是如此。出于某种日见坂小姐尚不明白的理由,他好像打算独自去与柴田做个了断,就像独自一人来与Assassin做了断的你一样。你们兄妹在“独自背负一切”这方面真是相似到令人叹息呢。』
“我确实不明白你的意思。但既然冬树有可能冒冒失失闯入战场,我就不能视而不见……不过在此之前,能先说说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和冬树的事吗?你的真身是否‘无关紧要’,这一点应该由我而非你来下判断。”
胡桃嘴上冷静地对答如流,手下已麻利地扎紧绷带理好了衣襟,一边活动关节一边尝试以左手掂量刀身寻找手感。
脑海中性别难辨的空灵声音微微一顿,沉默数秒后带着一丝无奈续道:
『也对,我的确应该先向你说明才是。失礼了,日见坂小姐。』
“懂就好。那么,你究竟是?”
『——恩奇都。我叫恩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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