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疼得简直不能言语,他皱紧的眉头一点点松开,不想她难受,便把脸向里侧偏去,却露出那半张红肿的脸颊来。
她默默坐下去,两只手将的手合握住,用掌心轻轻温暖着。
因为输液的缘故,要找血管,他的衬衫袖子被挽起来,那块表还在,只不过好久都没握过他的手,仔细握住,只觉得入手清离,骨节都凸出来。
他吸了一会儿氧,缓和了一些,睁开眼睛冲她笑了一下,声音透着一点疲惫:“好多了。”
她低着头,难掩伤感之色,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抬起头来问他:“谁打的,怎么才出去一会儿,就变成这样了?”
“没事,撞见泼妇了。”他语速极慢,嘴角微微向上翘,眼睛眨得缓缓,光影在眼底流动,忽明忽暗:“你老公晕了头,进错卫生间,居然有艳遇,就被打了。”
她眼睛都是红的,气得直嗔他:“你还有心思说笑话。”
他支着自己坐起来,慢吞吞的说:“谁说笑话了,你是心疼你老公,还是吃醋了?”
“你上哪去?”她扶着他起来,他居然摘了氧气,眼睛丢在地上找鞋。
“回家去。”他停下来喘了两声,又说:“医院我住不惯。”
她最气不过他这样,一副对身体不以为意的样子,上学的时候是这个样,工作了还是这个样,她忍不住声音都大起来:“住院不肯住,病也不好好养,你到底想怎么样,搞得每个人都跑来质问我,好像我一直对不起你似的!”
他的脸色很不好,苍白的脸上没有用一点血色,因为听了她的话,更白的发青了些,嘴角一沉,并没有停下来,反倒下了床,把鞋都穿上了。
周心悦只觉得后悔,不该那样说他,她不是想要那样说他,她只是觉得害怕,恐惧从内心里面来,才会那样忍不住,批评他。不敢刺激他,也不敢再吼他,她连哭都怕他讨厌,像是一个小小的乞丐,只是用手拽住他,低声下气的哀求:“对不起……我错了,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害怕,才会那么大声,你别生气……”
他伸手去摘点滴的药水,而她抢先去拿,听到他慢慢的说:“我没生气。”
“那我们不回家了,在医院养好病,好不好?”
他点头,伸手又把西服外套取了下来。
她着急了:“那你还拿衣服?”
他顿了一下,说:“谁说我拿衣服是要回家?”
她有点不好意思了,讪讪的问他:“那你去哪儿?我陪你去。”
“我回病房。”他声音淡淡的,又补充说:“病房在楼上。”
她都忘了,他们还在急诊室。
岑君西的病似乎是突发的,因为注射的镇痛剂,他勉强能够走动。她扶着他乘电梯,隐约猜得到,那大概是受伤的后遗症,就是父亲开的那一枪。
医院不比宴会的大堂,尤其进了电梯,冷风嗖嗖的,她穿着裹胸的晚礼服,冷得发抖,而他靠着电梯壁,西服搭在臂弯里,很随意的,将外套披在她肩膀上。
周心悦回过神,想脱下来给他穿,可电梯已经到达楼层,叮咚一声,他率先走出去,她只好举着输液袋,急忙忙跟上。
走廊很安静,大部分病人都已经休息了,这样的环境周心悦只觉得熟悉。有值班的护士接过她手中的药袋,岑君西和她打招呼,她亦觉得那人面善,等到护士引着他们走进病房,她才恍然想清楚,原来岑君西跟父亲住对门。
岑君西的病房是单人单间的VIP病房,十分干净简洁,但她一进来却有一种感觉,熟悉的,亲密的,是她习惯了的气息。其实岑君西是不喷香水的,可却总有一种淡淡的气息,干净的皂角香。
果然,护士说:“床单我们给您换了新的,睡衣收入衣柜了。”岑君西道谢,护士把他扶上床,又打开氧气泵供他吸氧,最后走的时候给他们关上门。
“你回家吧。”他侧卧着,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身形越发显得瘦:“你不回家,涵涵我不放心。”
周心悦想起什么,心里难受,不答反问:“前些天你一边住院,一边给爸陪床,是不是?”
“也没有。”他顿了一下,又说:“反正也没什么事做。”
她就知道,一定是他。前些天来孕检,父亲房间里有几本杂志,财经杂志,让人看了就想打瞌睡,当然不是护工的。
“没什么事不会休息吗?”她呼吸都变得沉重,在沙发上坐下去:“我哪儿也不去,儿子要管你自己管去。”结果看他挑了挑眉,急忙又补充:“当然,你也哪儿都不准去。”
他叹了口气:“你帮我回去那套睡衣行吗,我让程浩送你,明早再过来。”
她也不说话,站起来走到衣柜前,打开门,把里面的睡衣拿出来:“现在就可以换,我还可以帮你换。”
他被逼得没话说,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伸手对她招了招。
周心悦走过去,走到他跟前,他伸出没输液的手,在她小肚子上摸了摸,闭目养了一会儿神,才说:“你不要任性。”
她在他床沿上趴下来,很难过,觉得沮丧,是因为没办法。他做什么,她都没办法陪他,无论是生病,工作,亦或是面对仇恨,她都没办法陪他。
他似乎看出她难过了,却不说话,伸手覆在她发顶上,像摸涵涵一样,揉揉她的头发。
最后还是她坐起来,吸吸鼻子,握住他的手,说:“岑君西,我们结婚吧。”
我们结婚吧。
这大概是最没创意的求婚了,她以前常看韩剧,总觉得里面那些人非要跋涉千山万水,栉风沐雨,然后才发现,爱情原来就是珍惜眼前人。真是麻烦,哭哭啼啼,千里迢迢,而现在她才发现,说一句“我们结婚吧”,原来再简单没有了。
悲欢离合,一生一死煞费苦心,最终是聚而相善,共度一生。我们结婚吧,多温暖,这样幸福,这样简单,而有多少人没有抓紧,失去拥有的机会,红尘紫陌,耗尽一生,那些东西终于淹没在尘埃里,再也寻不着。
她是寻到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
他声音闷闷的,喉咙像堵了团砂,问她:“这是求婚吗?”
她郑重而严肃:“是的,岑君西先生,你愿意跟我去领结婚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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