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目釉的瓷盘里乘着薄切的吉次鱼,入口糯软,邵颖画着圈研磨山芥,一直没有说话。
那是北海道最矜贵的白身鱼,只有网走的吉次鱼,每次捕捞的时候要用无钩钓鱼法,捕鱼的人没在水里,用很短的鱼线直接穿了整条蚯蚓,垂进水里,等鱼上钩。这最最矜贵用的鱼,要用这种不伤害鱼身的钓鱼法来捕捉,鱼身才不会被压伤损了口味,如此一番工序,只为了最保新鲜,然后在鱼活着的时候被放上砧板,飞快的被剥掉皮,将鱼身的中段片成透明的薄片,鱼头和鱼尾还有知有觉的摆动着,就被扔进沸水锅里,煮汤下面。
这是岑君西去品尝这种鱼的时候,厨师亲自讲得。他缓缓闭上眼睛,那一幕就在眼里回放,他觉得沈静北就像那条鱼,矜贵难得,被所有人视为珍宝,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含着金汤匙出生,碰都碰不得,偏偏要挨刀子的时候,人却换成了他。他就这样被按在砧板上承受千刀万剐,却只能瞪着眼睛任人鱼肉,看着那只金汤匙,看着捧着金汤匙的人。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笑着说:“那可是正宗加拿大货,妈不会看都没看,扔了吧?”
邵颖还没开口回话,沈静北已经把涵涵抱起来放到椅子上,抢先说:“我给妈放到储物室了,妈大概给忘了,还没来得及吃。”
岑君西看了一眼沈静北,笑了一下,说:“我倒是忘了,咱们家有两大高官,送礼的人排成了队,怕是还轮不上我。”
沈静北本来就心情复杂,他原本要回县里的,虽然他提干确有其事,但是这一去县里就没有空闲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所以特意把涵涵从幼儿园接出来,想走之前带着孩子和妈出来亲近亲近,刚才邵颖实际是在提醒他不要延误航班。没想到从游乐场出来吃饭会遇上岑君西和周心悦,要不是涵涵乱跑让他去追,没准就错过了。刚才岑君西一句话也没说的站在旁边,他虽然在喂涵涵吃饭,可心里终归是忐忑的,生怕又闹出什么不愉快,这时候听到岑君西的话,像是找事找定了,于是无话可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邵颖夹了一片生鱼片在山芥碟子里蘸了蘸,递到涵涵面前喂他吃,涵涵仰起小脸看看周心悦,声音软糯糯的:“妈妈吃……”还不忘给他带来妈妈的大伯,于是又说:“大伯吃……”
那么可爱的一张小脸,还挂着眼泪,看上去楚楚可怜,却很秀气,尤其是一双桃花眼,人还这么小,一双眼睛就大的几乎要占半张脸,眼角更是翘的厉害,像是卡通片里的人物。
岑君西换了位子,就往涵涵身边一坐,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周心悦,我真小看你了。”
周心悦狠狠咬了一下嘴唇:“孩子跟我们的事没有关系,你别惦记着他。”
岑君西“嗤”的笑了一声,口气似乎很轻松,“有孩子撑腰,到底是不一样了,我说堂堂沈公子怎么连我岑君西吃干抹净的女人都要。”
周心悦气得微微发抖紧咬嘴唇,邵颖的筷子停顿了一下,微微瞥向沈静北,岑君西却不无感慨的继续说:“小北也不怕算错了日子,这孩子长得这么像我,不跟我姓,可惜了。”
邵颖手里的筷子终是“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她有短暂的沉默,一双手都在微微发抖。她一生经历了许多,留学在外的时候受人排挤,回国工作又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受尽了白眼,最后连婚姻都是为了生存被迫答应的条件。那么多苦,她都扛过来了,只不过是为了好好活下去,所以学会了忍气吞声。那些经历过的苦处足可以让她冷静地面对任何愤怒,可此时面对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却早已是按捺不住。她出离所有人的意料,一指大门,恼火地说:“有没有完?没完给我滚出去,有完也滚!”
岑君西怔了一下,但仅是一瞬,倒也不气,旋即又笑了,说:“成啊,滚就滚,不过周心悦,你欠我的孩子怎么算?”
周心悦有一点发懵,整个脑袋都嗡嗡的在响,连下跪的心都有了,一张脸惨白惨白,血色褪的一干二净,她声音很小的祈求他:“涵涵今年才四岁……你放过他,我欠你的,回去怎么还,都随你。”
她离开他是五年前,走的那天她给他看了他们的孩子,没有成型,一团血肉模糊,之后她去比利时三年,他们都没有再见面。
孩子不是五岁,是四岁。
岑君西似乎没有时间去算孩子到底多大,而是把涵涵抱到腿上揪着两只狼耳朵把玩,懒得看她一眼,“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有这个孩子在,你欠我的差不离儿了。”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沈静北的脸色豁然大变,几乎是慌乱地站起来就要接过孩子,岑君西却先他一步站了起来,把涵涵抱在肩头,唇线一勾,只是冷笑:“一物换一物,去一个就得用另一个补回来。”
沈静北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大急,跟上去要抢,大门一开,程浩带着一群人呼啦啦的围上来,训练有素,速度快的惊人,往岑君西跟前一挡,气势汹汹的立起一道墙,绝无放任何人靠近的机会。
涵涵吓坏了,在岑君西怀里张牙舞爪的直喊“妈妈”,脚印踢在岑君西身上,在他怀里乱扭,大哭着又叫:“爸爸!奶奶!”
沈静北目眦尽裂,连邵颖都发了狂,跟一群壮年的小伙子生拉硬扯,可是没用,那群人虽然接到命令绝不会动手,任邵颖厮打,但却站得稳如泰山,丝毫没有一个破口可攻,最后邵颖气急了,想也不想,反手抽了跟前那人一巴掌。
岑君西不怒反笑,心情高兴似的,对着沈静北打了一个呼哨,挑了挑眉:“看好你妈,再打我的人,别怪我不客气。”他这样说着,却笑逐颜开,又冲周心悦说:“你也不打算回去了?那我带着你儿子回去过了?”他对着涵涵笑眯眯的:“其实我们爷俩也不错。”他说完这些话也不再犹豫,抱着孩子逍遥的离开,留下那颗小脑袋一路歇斯底里的嚎哭,狂叫着妈妈和爸爸和他一同消失在门口。
诺大的餐厅只剩下几个人愤怒的喘息声,周心悦被人扣住手腕狠狠一扯,扯过了人墙,拖着就走。她又惊又怒,挣扎着的看拖走他的人,是程浩,而程浩拖着她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她必须听从程浩的,因为他比岑君西更稳重,从他所说,从来不会有错。周心悦跟着他走了以后,岑君西的保镖才匆匆撤离,把沈静北恨得牙根痒,终于没忍住,冲出去狂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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