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笑近在咫尺有如莲花初绽,我心头顿时奔过一群禽兽,又奔回来,复奔过去,再奔回来……总之心动得无以复加,荡漾得不能再荡漾了。
这种日子又过了几天,总觉得过于平静美好。经文在手中总是件烫手山芋,我思前想后,加了一件麻布披风,便往村子边缘寻人。
一整日下来,我在荒山野岭中吃了些干粮,只觉着周遭有些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等到想寻只野兔的时候才恍然发现:昨晚大雪停了一日,地上理应有些动物痕迹的,且树距颇宽,我亦曾瞧见有猎户晨间回村,怎么连半个脚印也没有?
莫非……是有人刻意掩盖的?一个人的足迹毫不起眼,也不会引起怀疑,除非……是很多人的脚印。
难道……难道是俞家追来了!
我为了寻人走得甚远,雪地里凭我三脚猫的轻功也跑不了多快,待我连滚带爬奔回客栈时,天色已渐黑,整个客栈静悄悄的,看起来十分诡异。
“掌柜?”我摇了摇趴在账簿上的老人,他却不动,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我惊魂未定的跨过横卧在楼梯上的店小二,火速奔上二楼,一把推开房门。
瑾瑜坐在桌前,定定望着我,没有笑容。
我反应过不对的时候已经迟了,身后房门啪地关上,同时一柄刀架上我的脖颈。屋中现出三个戴面具的人,一人持着浑身发抖的轩叶,一人用剑指着瑾瑜的后心。
那面具白底银边,绘得似笑非笑,十分可怖。一股凉气从后背腾起,慕秋曾与我说过,我那村寨灭门定与九重幽宫脱不了干系。
她还说,若遇见了面具人,有多远便要跑多远。
刀刃的凉意刺入肌肤,冰冷彻骨。
“经文在哪。”背后那人瓮声瓮气的道,覆着面具听不出原本的声音。
见我不答,瑾瑜背后那人便将剑向前挺了挺,轩叶颤抖着道:“金姑娘……公子他……”
“轩叶,君子岂可受他人胁迫。”瑾瑜朗声道:“金姑娘不必顾虑在下,快些逃罢。”
我心中苦笑,罢了罢了。虽是想听慕秋的话赶紧跑路,但今日之事全因我而起,断不能教他们伤了瑾瑜和轩叶。
“经文在此。”我掏出怀中的布包:“快放开他们。”
身后那只手触及布包的一瞬,我身子一缩,用力将布包掷了出去。持着轩叶和瑾瑜身后那人立时纵身去接。
“公子快走!”我掏出腰间匕首格开身后凌空劈下的一刀,心知就算经文交了出去,九重幽宫也决计不会留活口,能为瑾瑜争取一刻便是一刻。
轩叶奔过来拉扯瑾瑜,他却不肯,抄起一把凳子便砸向一个面具人。那人轻易的格开,提刀便向瑾瑜砍去,我用匕首刺他下盘,又使其转过身来,我急道:“快走!”
我这点微末功夫,对付一个面具人已是不易,对付三个便是各种拼命了。一个面具人趁我受制,回身便向瑾瑜杀去,轩叶当即挡在他身前,却被那人一脚踢开。
电光火石间,我不假思索,纵身扑去。
我曾在数个美梦间,肖想被瑾瑜抱着是何种滋味。却不想我第一次被他抱在怀中,竟是如此英勇壮烈。
背后的痛楚从左肩一直蔓延至右边腋下,温热的血溅落满地,奇怪的是我却并不觉得难受。这般毫不留情的一刀,若是劈在瑾瑜身上,该有多可怕。
幸好。
幸好伤的不是他。
我抬起头,瑾瑜望着我,颊边还沾着我飞溅的血。
“快……”我已无力再战,只得用尽力气推开他,自己踉跄着趴落在地:“快跑……”
周遭传来打斗声,我眼前阵阵发黑,他们可能跑掉么?两人都不会武……怎会是九重幽宫的对手……瑾瑜的衣衫下摆一直在我旁边,而打斗声也愈来愈弱,不消片刻竟然渐渐停息。
我努力醒着神,挣扎着回头望去。
那是我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记的景象。
三个面具人已然倒在血泊中。轩叶手中提着滴血的长剑,与刚刚那个怕得颤抖的样子判若两人,他冷哼一声:“不愧是九重幽宫的杀手,爪子真硬。”
说罢便俯身从一个面具人手中扯过我扔出的布包,几下打开了,将那两本经文翻了翻:“这两本经文伪造得甚是拙劣,不过换了张封皮。”
我呆呆的瞧着他,这是那个与我一路斗嘴笑闹的轩叶?
他察觉了我的目光,忽地伸手从下颚处揭过一张面皮,那满脸的痘子全然不见,现出一副少女的花容月貌来。
“金甚好。”她靠近道,声音也不再童稚,而是十分娇软动听:“你揣了两本假经掩人耳目,却将真的藏在哪里?”
我怔怔的望着她不说话。
“真正的经文,在这里。”
轻柔的嗓音响起,只听身旁衣衫拂动,我的心一点一点凉下去,狼狈的撑起头,顺着那熟悉的锦缎缓缓上移,直至望进那双清隽绝世的眼瞳中,终于寒彻入骨,心若死灰。
瑾瑜蹲下身来,伸出修长的手指将我背上染血的衣衫拨开,拿出我临行前偷偷藏进夹袄中层的经书。
“金姑娘。”他淡淡一笑,颊边鲜血却无损他谪仙般的姿容,眼中温文一如往昔:“这便是我要找的东西了,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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