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不二的脑袋却混沌一片,冰凉的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他的脸上,夹着温热的液体。
他费力地扭过头,睁大眼睛,入目的是阿青被血糊住的脸,殷红的血被雨水冲成粉色的小溪,不二被巨大的恐慌攫住,“阿青——”
阿青以为这一次自己又要离开了,因此在醒来的时候见到双眼通红的安泽优子有点恍惚。
“青君,感觉怎么样?”安泽优子的声音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浓浓的担忧。
阿青浑身都不舒服,浑身都疼,但并不想要安泽优子担心,于是微微牵了牵唇角,“我没事。”说出口,才发现喉咙干哑得厉害。
安泽优子马上站起来,倒了杯水一点一点地喂给他,刚把水杯放下,安泽优子已经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捂着嘴小声啜泣,“对不起,青君,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那天是我自己去送人就好了。”
阿青费力地抬起手,轻轻地说:“不关优子阿姨的事。”
阿青伤得很重,身上两处骨折,多处擦伤,但最严重却是脸上的伤,长达七公分,非常深,他半张脸几乎都包裹在纱布中,送来的那天,整整做了八个小时的手术。
后来又做了一次手术,但一个月后拆掉纱布,一条狰狞的疤从额角一直贯穿左眼滑向鼻梁,鲜红可怖,原本俊秀的脸完全毁于一旦,最要紧的是,阿青的左眼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那枚脚手架上的铁钉完全割裂了眼皮,划伤了眼球。安泽优子当场就痛哭出声,软倒在丈夫怀里,阿青心里也有些惨淡,郁郁的不想说话。
因为受伤的关系,阿青错过了联考,当别人正兴奋地谈论着毕业旅行的时候,他在医院做第三次手术。阿青已经接受了毁容和左眼已看不见的事实,正在努力习惯只用一只眼睛看周围的一切,这并不容易,习惯了双眼的视野,如今怎么看都很别扭,有时候会不小心撞到东西而摔跤,而且眼睛非常容易疲倦,一旦右眼用眼过度,受伤的左眼马上跟着隐隐痛起来,紧接着,脑袋就会一抽一抽的疼。
住院期间很多人来看望阿青,老师同学,还有西园寺玲美。安泽优子显然非常喜欢西园寺玲美,经常在阿青面前提起她——
“西园寺同学真是不错的孩子呢,上次无意中说起想喝味增汤,可惜家里的味增用完了,还没来得及做,今天她就带了一罐味增给我,说是家里的奶奶自己做的——”她一边说一遍解开印花的包袱皮,露出里面一个陶罐,打开来,一股味增的味道便弥漫开来,安泽优子着迷地嗅了嗅,又把盖子盖上,“闻起来就觉得非常地道呢,下次做点什么算作回礼好了——这孩子真是贴心。”她转过头看看阿青,忽然笑起来,“西园寺同学很喜欢青君吧——”
阿青没有如安泽优子所想的露出害羞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现在的我,并不想去想这些。”
安泽优子忽然想到他的伤,心变得沉重起来,脸上带出担忧,“青君……”
阿青看出她所想,笑了笑,说:“并不是因为受伤的关系,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年纪大一点之后再考虑比较好,现在的我们,都还太小,考虑事情并不成熟。”
安泽优子没有料到阿青小小年纪想法居然这样老成,心下有些欣慰又有些伤感,想了想,还是说:“虽然这样的想法不错,一个人随着年龄的增长,经验固然会跟着增长,也会变得更加睿智明理,但一颗心却也会被磨砺得粗粝,很难再产生年少时的那种像钻石一纯粹又明亮的感情了,人的一生中,如果没有一次不顾一切的爱情,不会很遗憾吗?”安泽优子说着说着,脸上带了幸福的神采,“我跟你叔叔啊,可是国中就在一起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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