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在向英雄逼近。他即将走进一个蓄谋已久的圈套中,一个将要了他性命的圈套……
迪卢木多在浅浅的睡梦中被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吵醒,不顾妻子反对,寻找声音源头一路追到本布尔宾山。他看见独行的芬恩在那里打猎,并叫他帮忙,于是欣喜地奔了过去。
横里冲出来的黑影将迪卢木多撞倒。芬恩躲了起来,猎犬们看见野猪巨大的体型,吓得四散而去。
这是一头能够防御所有枪剑的强大魔猪,迪卢木多精准的投射和凌厉的攻击没有任何意义。随身携带的只有短枪和短剑。“必灭的黄蔷薇”弹落在地,“微小的忿怒”被折断了。魔猪又长又大的獠牙在他身体两侧留下致命伤,失去武装的迪卢木多徘徊在死亡线上,只能拿起掉在身旁的剑柄,用力击碎它的头骨。
就这样,在芬恩的设计和陷害下,不明真相的英雄杀死了自己的兄弟。
仰躺在山坡上的迪卢木多浑身浴血,芬恩回到他的身边。
“是多年的桃源生活蹉跎了我吗,竟会被一头野猪伤成这样……”倒在血洼中,迪卢木多艰难地咳出一口血,这么说着,“……难怪安格斯嘱咐我不可狩猎野猪,原来是我没用。”
安格斯·麦·奥格,凯尔特神话中爱与青春之神,最出色的魔法师,迪卢木多的养父。从英雄出生起就一直看护着他,只有这一次食言了。
“它不是一般的野猪。你伤不了它,在你还很小的时候,你和它都被下过禁制。”屈膝在一边的芬恩话音冰冷疏离,面无表情地说。
“救我……”迪卢木多气若游丝,“九步之外就有溪水……”
拥有奇迹的芬恩,掌中之水能治愈一切伤痕。在战场上,芬恩曾这样无数次挽救过费奥纳勇士的性命。
芬恩为他取了水,捧在掌心。但是当他注视着眼前濒死的迪卢木多,这名年迈的英雄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为了一个女人不断持续的斗争片段。
迪卢木多痛苦地看着芬恩,想起格拉尼亚立下的禁制,让他不得不离开自己的主君。他能理解芬恩的怒火和妒意。背叛少时许诺的忠义,长达十六年的私奔。如今,他早已将本该嫁给芬恩的公主娶为妻室,丧失再称他一声“吾主”的资格了。
“……芬恩。”迪卢木多低声轻喃。
被这样叫唤的老英雄浑身一震,洒落了掌中就快要递到跟前的溪水。
迪卢木多不再称呼我为“吾主”——你把忠诚都给了那个女人,不再效忠我了吗?!
“救救我……”
湿漉漉的沾满鲜血的手指,迪卢木多挪动手指,想要拉住芬恩的衣角。虚弱的声音已然轻不可闻。
芬恩俯视着迪卢木多躺在地上的惨状,想起他们在树下对弈,想起他们在庆功宴上开怀痛饮,想起他们策马奔腾在草原上。
他们一同冒险,一同围猎,一同御敌。他们一同欢笑,一同悲伤,一同分担。
他是骑士团的领袖,他是骑士团的宠儿。
他是他的舅舅,他是他的外甥。
他是他追逐的星辰之光,他是他呵护的灵魂之火。
芬恩第二次汲来满满一捧水。但他还没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了格拉尼亚,点燃了他的妒火。芬恩又一次被嫉妒所掌控,于是指缝一松,沁凉的溪水在他的掌中溜走,漏个精光。
“你……没有原谅我……夺走格拉尼亚……”
“……”
芬恩漠然低首。在心中幸灾乐祸于面前躺着的那个男人,再也不会有女人为他倾倒了。看到没有——被野猪獠牙撕扯得开肠破肚,血流成河的迪卢木多,此刻正面色惨白地哀求着自己救助他。真想让被你迷住的女人们瞧瞧,你摄人心魂的美貌在哪里?让她们两颊染上红晕的眼中流光又在哪里?!
“原谅我……”迪卢木多抓住芬恩的手,小声地说,“……原谅我……”
他就快要失去意识,却依然艰难地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原谅我。
在接触到那一抹滚烫的热血时,芬恩沉溺在狂念中的昏愦神智骤然清醒。
多年片刻不曾停歇的疯狂追捕,他想要追回的到底是什么?是挽回嫌弃自己老迈的公主,还是挽回那一位舍弃了忠诚的部下?
迪卢木多在逃亡的十六年间从来没有表达过任何怨怼,也不曾向任何人诉说内心的苦楚。为什么不对我解释、不对我倾诉。在国王康马克和养父安格斯的调停下换取了短暂的和平岁月里,好几年,你一次都没有拜访过昔日的同伴——也一次没有回来看过我。
你就这样拜倒在那个女人的石榴裙下?甘愿成为三人之间的牺牲品吗?!
——不。
迪卢木多不能死。
格拉尼亚的归属根本就是次要问题!
我从来没有因为公主被抢走而愤怒,我只是在意跟她一起走的人是你,我唯独怨恨你回不到我的身边。
芬恩跳起身,第三次朝溪边跑去。
缓缓翕动的双唇闭上了,伸出的手落回地面。等老英雄取水回来的时候,迪卢木多已经停止了呼吸,带着无尽的悲伤和遗憾咽了气。
死于魔猪的獠牙,死于芬恩的拖延,死于禁制与命运,死于爱与憎。
喝不到的生命之水,让迪卢木多被禁锢的灵魂终于获得自由。
再也不用去烦恼如何取舍。
再也不用被诸多连自己都未知的禁制缠身。
往事是那么遥远,一旦缺乏当事人和见证者,便会成为传说。历史的真相随着老英雄的离世被尘埃和浮土掩埋。没有人知道在那一段过去里,芬恩凝视着那张如同落日西沉般徐徐黯淡的光辉之颜时,他所思、所想、所念的究竟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
很多年以后,只有芬恩一个人还记得当时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所念。
在他再一次见到迪卢木多,以及他身边新的女主人。
很多年以后。
……
***
棋盘随意地摆放在窗台边,黑白二色交加的格子上,棋子稀稀拉拉地散在各处。
“阿琪娅以前租的就是这里啊……”
黄昏降临在魔术之都。万里无云的天空披上晚霞的彩衣。在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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