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靖知道,照杨中元这性子,挨打挨罚肯定不在少数,可他没想到这样快。
第二天清晨,当他们一起走进膳堂时,却意外发现所有管事叔叔都在。
他们已经换上宫官衣裳,一色的灰衣蓝边,头上系的也都是灰色发带。
作为宫人,他们身上是没有任何首饰的,所有头发都束髻于头顶上,方便干活走动,即使是有了正式品级的宫官,也不能束冠。
作为扩选头领的安管事坐在最前面,用他那双眼睛盯着每一个进入膳堂的少年。
沈奚靖和云秀山这日起得早,走在队伍最前面,安管事只是随意在他们身上扫一眼,便把目光放到了他们身后,突然出声:“那个穿了白锦内衫的小子,你过来。”
他今日声音比前一日要低一些,没那么尖厉。
沈奚靖和云秀山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只是默默往前走,走到位子上坐好,并且根本没有抬头看一下。
大部分少年都和他们两个一样,沉默着,低调着,无声无息做自己的事情。
杨中元有些不明所以,他以为安管事是喜欢他那身内衣,所以他站在安管事面前,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笑。
他虽然个性不讨喜,但也不是傻子,宫里什么人是要讨好的,他分得很清楚。
等所有少年都在位子上坐好,安管事扫了一眼,心下觉得满意,他慢悠悠站起来,踱步到杨中元面前,突然出声:“孩子们,看我这里。”
他这声音极为温和,沈奚靖心中一紧,便知道杨中元今天肯定难过。
果不其然,在等到他们所有人都抬头往那边看去,安管事一句话都没说,他只是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杨中元的脸上。
杨中元不过十来岁年纪,被他这样用力打一下,整个让都往旁边倒去,发出痛苦的叫声:“啊。”
膳堂的少年都惊呆了,他们一路上虽然挨了不少骂,但还从来没被打过一下。
那打在杨中元脸上的巴掌,声音那么响,就好像警钟敲在他们心里。
安管事打完,甩了甩胳膊,又把手收回袖子里。
他认真看着膳堂的少年们,一字一顿说:“进了宫,即使是下人,也是宫里的人,宫里给你穿什么,你就得穿什么,还当你自己是少爷公子呢?白锦内衫,也是你们这种下等宫人能穿的?”
杨中元倒在地方,左半边脸都肿了起来,有些血从他嘴角流了出来,他呆愣地看向安管事,完全不知要怎么反应。
还是杨虎,到底念旧情,扑通跪到安管事面前,拉着杨中元一并跪起身,给安管事磕了三个头。
“安叔叔,中元他知错了,这就回去换,中元,快给安叔叔赔不是。”杨虎一个边磕头便说。
他这么一拽,杨中元总算清醒过来,口齿不清地说:“我知错了安叔叔,这就去换。”
他半边脸都肿了,说话十分吃力,但到底还算知道轻重好赖。
安管事看了眼杨虎,又看了看杨中元,挥了挥手:“去吧,快去快回,今个你们有好多要学。”
杨虎感激地给他磕了个头,拉着杨中元匆匆离去。
安管事自他们走后,脸色这才好些,甚至带了笑意:“剩下的人,倒是算好的,你们心里也别怨恨叔叔,等将来运气好放出宫去,你们还得感谢我,懂吗?”
所有少年都站了起来,答一句:“诺。”
安管事甚是满意,点点头走了,杜管事跟在他身后,交代句:“快用早膳,辰时一刻到后院集合,我不希望有人迟到。”
刚才安管事闹那么大动静,他们一直都没动筷子,虽说早饭也只有玉米粥和粗面馒头,但是却能管饱,少年们一听那时间,便都飞快吃起来。
沈奚靖吃饭比小时自然快了许多,他三五口就吃完早饭,这次不好再往身上揣整个的馒头,他掰了一小半,捏平,包进手绢踹在怀里。他身边的云秀山也同样如此。
这手绢是临走时谢书逸给他们用干净的棉布裁剪的,他们都不会针线,只是粗粗锁了边,谢书逸告诉他和云秀山,能拿点干粮点心带着,就包手绢里藏进怀中。
他们这一年里,是饿怕了,谢书逸总怕他们在宫里依旧吃不饱饭。
谢书逸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个习惯,让云秀山和沈奚靖在宫里挨过了最为艰难的时日。
等到很多年后他们再见面时,沈奚靖荷包里拿出那个已经破旧的手绢,对谢书逸说了句“谢谢”。
大梁经历二百八十七年,共历十七帝,宫规越发森严。
他们这些待进宫的宫人们,每天上午都要跟着管事叔叔熟记宫规,下午则学习行为举止,礼仪做派。
几乎进宫的宫人都不识字,他们只能死记硬背那些拗口的宫规,典礼上用的各种器具、食物、花卉都要祖制,不同品级的宫侍,所用食器、家具、衣服、首饰、宫人数目、宫所大小全都不同,且规定严格,他们作为下人,不得有丝毫马虎。
虽然还没进宫,他们也要先行背下宫里的地图,尚衣局、尚工局、御膳房是他们必要记住的几个宫所,除此之外,他们还要知晓什么地方是禁止进入,什么地方却有时间限制。
这些对于已经启蒙的沈奚靖与云秀山来说并不困难,只要用心便能记住。
可礼仪做派行为举止,对他们来说却要更难捱一些。
作为曾经的世家公子,他们从小便昂首挺胸,走路务必四平八稳目不斜视,腰杆要挺直,身上要有不卑不亢的气度。
可是如今,他们却要低首、垂眸、含胸,要让整个人来无影行无声,手脚要麻利,却也要轻巧,但凡摆放盘碗器物,都不得发出声响。
他们要学习如何洗衣,如何缝补,如何沏茶,如果时间不够,他们可能还需要学习绣工以及厨工。
对于沈奚靖和云秀山来讲,在上虞做活虽然艰苦,但毕竟那是做相公的那一方干的活,可是现在,他们变成了夫君,这种心理落差十分大,让他们倍感煎熬。
沈奚靖还小,并且他意志坚定,所以适应很快,但是云秀山就非常不能习惯,他总是在夜晚难以成眠,睁着眼睛看向黑暗里。
他已经十来岁,已经知道将来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伴侣,在他的预想里,他的伴侣可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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