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那族是生活在乌里沙漠绿洲里的民族。
沙漠里生活环境十分艰苦,乌那族人高大强壮,生活随性,人口并不太多,每一年的暮春时节,他们总会跑到上虞抓些奴隶回去劳作。
因为上虞多半都是判了流刑的囚犯,对于他们来说,在什么地方劳作都没有区别,很多人就一直生活在乌那族,成了乌那族的一员。
乌那族人也很精明,他们从来都不会掳走有亲人的上虞本地人,虽然每年上虞知府都因这个问题向上面反映需要增补驻军,但上虞外面就是沙漠,没有其他国家,所以上虞的驻军每年都是那一个营的人,从来都不见多。
谢书逸看了看那张告示,皱起眉头,他们来上虞这么久,虽然听说乌那族的事情,但是冬天乌那族人并不出来,现在到了春夏时节,乌那族活动频繁起来,他们就有些危险了。
无论怎么看,他们几个,跟囚犯也没什么两样。
“走,回去跟彦哥说说。”谢书逸十分果断,一手拉一个,把他们带回了家。
这间破败的茅草屋,可以说是他们的家了。
与徐海去世时候相比,屋里干净整洁得多,墙角多了一个布帘子和一个大桶,土炕边的木桌上甚至还有半根蜡烛,虽然要四个人挤在一起睡,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样反而更踏实。
他们到家的时候,卫彦还没回来。
因为卫彦今年已经十三,所以活多一些,领的钱也多,他总是咬牙干完,三个小的如果下工早,也会跑去帮他干。
可是这一天,明明他们三个下工就已经迟了,卫彦却还没有回来。
三个人里年龄最大的谢书逸这会儿已经开始担心起来,他跟卫彦不同,卫彦算是这个家的大家长,虽然用尽自己的全部力气照顾他们,但是平时也很严厉。
谢书逸则相对温和很多,他高高瘦瘦的,笑起来却让人觉得温暖,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他们几个要是吵架,也总是做和事佬。
对于沈奚靖与云秀山来说,卫彦的角色更像父亲,而谢书逸则像哥哥多一些。
因此虽然谢书逸心里着急得很,却不能把两个小的扔家里独自出门。
沈奚靖虽然只有八岁,但是他们几个早就不像孩子,看着外面沉甸甸的落日,也跟着急起来:“彦哥怎么还不回来?谢哥要不我们出去找他吧。”
云秀山站在一旁拼命点头,谢书逸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摇摇头:“再等等,说不定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夜晚的上虞不像帝京,静谧平和。
这里的夜晚寒冷,寂寥,且危险。
除了徐海过世那天,他们三个就再也没有在夜晚出去过,只有卫彦,经常一个人,去吊唁死去的亲人。
“是被事情耽搁了。”他们正说着,卫彦推开门走进来。
他胳膊上有些伤,勉强用衣服袖子捂着,却能清晰地看到流了不少血。
“这是怎么了?赶紧清洗一下伤口。”谢书逸吃了一惊,连把卫彦拉到床边坐下。
他们在上虞生活大半年,虽然生活极为艰苦,却从来没人受过伤。
那些死去的同伴,多半是因为病而无药,衰弱而亡。
家里没有药,谢书逸只能翻找出一件还算细软的干净内衫,撕成布条给卫彦包上。
伤口并不深,但是很长,一看就是刀剑所致。
“怎么回事彦哥,你遇到什么麻烦?”谢书逸皱着眉头问。
卫彦脸色有些苍白,沈奚靖端了杯红糖水给他,让他补一补。
这点红糖,还是他们好不容易攒钱买的,上虞虽然荒凉,但是也有些好东西,比如甜味足的白砂糖和冰糖,还有杂质很多的红糖与散糖,白砂糖与冰糖价格太贵,他们根本买不起。
这一点点红糖,还是卫彦跟杂货铺子老板磨了好久,老板才心软低价卖给他的。
卫彦本来不想喝,但看着云秀山眼眶都红了,便没有拒绝,接过一口喝干净。
“彦哥,你以后晚上别出去了,乌那族来了。”云秀山凑在卫彦身旁,低声说着。
在他们几个人里,云秀山性子最软,最好说话,也最胆小。
卫彦重新穿好衣衫,低头看着他们几个。
最大的谢书逸干瘦干瘦的,个子倒是高些,小一些的云秀山看起来瘦瘦小小,和比他小两岁的沈奚靖差不多大小,他年纪大些,反而比沈奚靖胆子小,而沈奚靖,虽然最小,却从来都没有苦恼过,干活一点都不比他们少。
他们,都还是孩子。
穿着破旧的衣衫,顶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没日没夜在上虞的风沙里劳作。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好,我今天再出去最后一次,以后晚上再也不出去了。”卫彦摸摸云秀山的头,笑着答应。
“你还没说,你今天发生什么事情?”谢书逸见他都没回答一开始的问题,板着脸问。
卫彦看他一眼,叹了口气:“我今天下工的时候,碰到乌那族的人了,他们去我上工的那一片抢人,当时竟然没有一个人反抗。”
对于那些囚犯来说,反抗这个词,早就成为历史。
在大梁的四大边城里,上虞是流刑犯最多最集中的地区,城外就是荒漠,朝廷根本就不担心他们逃跑。
每日在风沙里劳作,时间久了,他们便被驯化。
卫彦的话像一把小锤,重重砸在其他三个人心里。
他们突然觉得生活这样压抑,没有希望。
会不会有一天,他们也变成在田地里麻木的人,无论遭到什么境遇,都不会反抗。
卫彦见他们三个脸上满是担忧,放软声音说:“你们别担心,现在你们年纪还小,等过几年,咱们攒点钱,就一起离开上虞,除了帝京,去哪里都比这里好。”
果然,他这么一说,三个人就开始幻想起来。
卫彦的声音温和,透着对未来浓浓的向往:“将来啊,我们可以做点小买卖,然后给你们找个情投意合的伴侣,有一间遮风挡雨的房子,有可爱的孩子,多好啊。”
听他这么说,两个小的不约而同露出笑容,只有谢书逸的眉头皱得更紧,脸色更差。
卫彦知道他听出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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