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向来不缺美人,若以花来作比,萧清霁是倾城牡丹,孙婉萤是秋日淡菊,而眼前这位高琳琅则是雨后海棠了。只见她且娇且美,规规矩矩行了个福礼,垂着个乌鸦鸦发鬓,上头点缀了几根时下流行的钗环。身上穿的是缠枝纹的绿锦缎,花式简单又大方,衬的那圆弧的领口处肌肤莹莹如玉,臂上挽着杏黄花蝶的画帛。绿色为贱,且又挑人,几乎很少敢穿,也能穿的好看。高琳琅这一身并不金贵,但也符合身份,可见这股子傲气没压下去。也是,如果压下去了,今日就不会来成平殿了。
萧清霁记得前世高琳琅也来过,当时她为了顾虑皇上的心情,所以将人打发了。后来再见面,情势大不同。
“扰了娘娘清静,是臣妾的不是,还望娘娘恕罪。”高琳琅也是吴郡人,虽改了京城官话,那股子软软的吴腔带着话尾,真真是好听。她心知和贵嫔能见她一面实属不易,已经全了面子。
这顿等候,其实对两人来说都有必要,不见显得人情比纸薄,见了又怕惹皇上不高兴,这么晾一晾再见么,谁都好看。萧清霁知道她是聪明人,也不说话,那水漾眸子瞅了瞅摆在案上的琉璃盘蜜橘。
“这蜜橘是吴郡上供的好东西,本位记得年年都少不了。”
高琳琅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色,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回道:“最金贵的物事就该孝敬宫中贵人,蜜橘能得陛下娘娘青眼,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正正经经的奉承话,听不出错儿,萧清霁示意黄杨把蜜橘剥开,摆成莲瓣儿,对下首的人道:“福气,没那本事还享不到。高娘子尝尝。”
“谢娘娘赏。”高琳琅臂上的画帛的蝶扇了下翅。两手接过黄杨手中的蜜橘,往嘴边送。
萧清霁不喜欢吃橘,总嫌剥皮麻烦,别人剥,又觉得脏。看着眼前吃了个橘就感恩戴德的人。脑海不禁浮现太皇太后的音容笑貌来,萧清霁得以拜见这位贵人的时候,她已经美人迟暮,积威重重。严格来说,是迟暮,并不算美人。可就是这样一个妇人,仁宗陛下在位三十五年,她就在宫里横着走三十五年。后宫后妃无子嗣,陛下也没有废后。其中有她的手段,也有仁宗的信任。仁宗晚年的时候,缠绵病榻,朝政大多为皇后把持,后来孝宗继位,小事请示皇帝,大事启奏太后。到赵珣继位,太皇太后到死才放下了权势。为先帝守孝三年的赵珣,作为一个傀儡,他把太皇太后的外孙侄女高琳琅宠上了天。太后太皇一归天,高琳琅从天上掉到了地下。
“孙婕妤也是极好这一口,可见你们吴郡人的习惯都一样。”萧清霁抚了抚髻上横插的金步摇,冲她道。
高琳琅只咬了一瓣橘,手心便被染上了黄,犹豫了一下方道:“臣妾同婕妤娘娘幼时便是相识,娘娘的喜好臣妾并不清楚,但凡吴郡人,对海味和橘都有几分偏好。”
“一地一风俗嘛,我们山西人就爱吃点醋。”萧清霁摆摆手,“瞧瞧你小脸都瘦了,如今闻闻家乡的味儿,心绪好了些吧。”高琳琅是以对太皇太后不敬的罪名下了份位的,被软禁了半年,上个月才放出来。她这辈子,已经毁了大半,皇上不喜,家族弃子,成为妃嫔的依附,算是最后的出路。宫中如今三分天下,萧清霁是皇后的最佳人选,孙婉萤有太后撑腰,皇上宠幸,而新出来的柳美人,宫女出身而已,不值当什么。在她看来,选一共进宫的孙婉萤胜算更大。
“臣妾惶恐,臣妾有罪,日夜为太皇太后娘娘祈福诵经,祈求娘娘原谅。”她说完悲从心来,不觉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倒,“娘娘恕罪,臣妾失仪,罪该万死。”
萧清霁一阵唏嘘,安抚了几句,在高琳琅拜别之际,嘱咐道:“孙娘娘和高娘子乃有同乡之情谊,切不可怠慢,应该择日拜见。”指着黄杨道:“你送高娘子回去,把贡橘和缎子带去,看看还缺什么,都打发人送去。”
宫中向来跟红顶白,高琳琅失宠,只怕底下奴才就猖狂起来,如今宫中是她和孙婉萤主事,让黄杨走一趟,奴才们也消停消停。
对于和贵嫔的嘱咐,高琳琅猜了几分,而后来的指派,是落到她心坎里去,可见是真真放在心上的。
高琳琅来投诚,萧清霁是有几分意动的,对她的遭遇虽同情但不怜悯。既享受了前人的荣光,那就得受着后来的罪孽。世上的祸福都是相依的,要真想活的好,看的是这个人能不能在逆境里走出来。再者,刘备都有三顾茅庐,高琳琅得拿出诚意来。要她去拜见孙婉萤,一有试探她的意思,二也有试探孙婉萤的意思。
过了几天,高琳琅果真去了寒香阁请安,只是孙婉萤托病不见。而蓝田那边传来珍禽司带来的消息,隐晦查到,寒香阁砍梅竹,似乎和主子的病有些关系。
“哦,怎么又扯上病了,那位的身子可是一向不甚康宁,好一阵,歪一阵,据说定远侯夫人有意将家中小女送进宫来陪姐姐呢。”萧清霁望了一眼蓝田,心下疑惑,因道,“但说无妨。”
秋日晏好,天高云淡,一排大雁往南归,萧清霁带着蓝田紫芋在潇潇竹林了穿行,落得点点清雨在肩头。
蓝田平板回道:“据说寒香阁底下小太监喝醉了酒,漏了两句,说是那位一日突然说要砍树,说是碍了她出气。”
话里语焉不详,这花树如何碍眼,委实想不透,只是砍了树,病也好了七七八八,太神奇了点。莫非是这花树有问题,萧清霁想了想,寒香阁是她自己选的,物事是太后赏赐的,去的最多也是皇上。而她是年头年尾难得去一遭,栽赃嫁祸,也没机会。
“娘娘,”蓝田愤愤不平道:“送去珍禽司的花木,奴婢都请管事的格外留心,并无异样,而寒香阁砍了花木,挖坑三尺,还是找不到......”
哦,倒成一桩悬案了。萧清霁抬手轻叩青碧竹竿,微微发凉,一股子寒意从沾湿的珍珠绣鞋上往上窜,生生打了寒颤。
“这事蹊跷,慢慢查,必有疏漏。这几日,那边可有动静。太医院那起子人,只怕都恨透了她吧。”
紫芋上前,给她罩上了件浣溪墨兰花样的湛色披风,暖意袭来。
蓝田见主子脸色缓了下来,才慢慢道:“按理说,那位病愈,太医院该得赏才是,毕竟,寒香阁上上下下都有恩赐。只是这回,陛下发作了太医院几个常为那位探脉的太医,道是往常都说娘娘身子康健,药却从不离身,开的方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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