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宁寿宫里,几个宫女嬷嬷簇拥着一个女人,沉默的看着夕阳西下。
这女人就是身居宫中的太子妃谢延淑。
皇室妃嫔,世家出身便是宫中地位的基石。谢家被满门抄斩,太子妃谢延淑估计也做不久了,打入冷宫是早晚的事。
因而她这太子妃也是做得极不安稳,每日以泪洗面,忐忑不安,惶惶终日。
谢延淑没走几步,觉出腰间一股力道,将她揽住,接着嘴巴被掩住,周身失了气力,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别动,我不伤你!”身后掩住她嘴的黑衣人道。
谢延淑微微点头。
那黑衣人手上力道松开一些,声音依然是压得极低:“我受了你弟弟谢延河嘱托,来送一样东西。”
谢延淑觉出手心一凉,夜色中看的不明晰,然而依稀感觉得到,是一块温润细致的好玉。
“这……当真是延河嘱托所给!这是他惯常戴在身边的东西……”
黑衣人道:“自然是。”
谢延淑道:“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屏退了一干人等,再与你详谈。”
黑衣人听罢便放手让她进去。然而谢延淑进了小院,却迟迟未见回来。
原来是因为谢家灭门,太子妃今非昔比,也算是半个罪人了。皇上念着小孙儿过周在即,暂时没有废太子妃,将她留在宁寿宫。可是行动自然不会那么便利了,
明说保护,实则监视。
黑衣人在宫门口等了好半天,才听见几个宫人七嘴八舌道:“娘娘要哭害怕咱们看见?莫不是要在宫里祭奠死人?这玩意闹出不吉利,伤了太子爷,也不知娘娘担待得起吗?”
谢延淑唯唯诺诺,应了几句不知什么,又过去片刻,才见宫人散去。她向黑衣人所在那处招手示意。
进了寝宫内,黑衣人从小窗跳进来,看见谢延淑端坐矮塌,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玉佩。
灯烛如豆,火光下映出一张苍白的脸,让人心头一惊。
之前虽然知道太子妃年纪不小,掐算起来,比太子大了将近一轮。然而年近三十,换做现在,也是名媛少妇,正是风韵。
今日一见,只道这谢家长女,比年纪上看还要老苍许多,不仅没有沿袭谢丞相一丁点的儒雅气质,反而因为近来终日憔悴,双眼红肿,蓬头垢面,竟是给人一种……
一种华服之下,包裹着一名老妪的错觉。
黑衣人几不可闻的冷笑了一声,未等谢延淑发觉,又开口道:“谢公子还嘱托在下办一件事。”
谢延淑道:“先生请讲!”
黑衣人道:“公子想借在下的眼睛,看一看小侄儿近来如何。”
谢延淑听罢,面露难色道:“这恐怕……璟儿由奶娘照看着……”
黑衣人深深一拜,无不惋惜道:“娘娘尽力便好,公子对在下说,他恐怕看不到璟儿长大成人了。”
谢延淑闻言,掩着脸失声痛哭,抹的胭脂水粉融了一脸,半晌才终于下了决心道:“好。”
两人合计好对策,谢延淑便由黑衣人揽住,避开宫女嬷嬷拐了好几个小院。
谢延淑道:“我先行去只开奶娘,你速速进去,见了一眼便要出来,至多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黑衣人点头道:“娘娘放心。”
果然那奶妈要比一干宫人好说话许多,不一会便走出门外,剩了两个低眉顺目的小宫女跪在床边。
黑衣人从另一侧进去,拨开纱帘,静若无声,一时间居然无人察觉。
纱帘内睡着一个小孩子,身形骨骼皆长出棱角来,浓密的长睫毛在脸上覆出一片阴影。
黑衣人只觉得心如擂鼓,大脑里一片空白。
这就是那个人的孩子,那个人在自己垂死挣扎之时,早已学会开枝散叶,合纵连横。
不知不觉,手指就覆盖在那孩子纤细的脖子上,并不使力,似乎只是要感觉这脆弱的生命,生杀予夺,都在自己一念之间。
孩子可能觉得不舒服,微微动了一动,眼睛半睁开,一双眼角上挑的凤眼显出一种好看至极的弧度。
黑衣人愣在原地,呆呆的看了孩子片刻,终于还是松开手,退到窗边一跃而出。
回到宁寿宫,黑衣人正欲离去,听闻身后谢延淑又呜咽着哭泣,忍不住道:“娘娘不如和在下一同出宫吧,坊间可是都传言,太子殿下好南风。在这宫里,娘娘与活死人无异,谢三公子想必也不愿看到姐姐如此境地吧?”
谢延淑脸上一冷,狞笑道:“先生您听闻从何而来?不知何处的男狐狸精,为了功名利禄向殿下投怀送抱,迷惑君主,不知廉耻。我谢延淑又岂会将那些人放在眼中?”
黑衣人感叹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随手将蒙面扯掉,露出一张年轻的,温文漂亮的脸。
不是云初又是何人。
然而云初却大言不惭的笑道:“不瞒娘娘说,在下是谢三公子的门客,今日一见娘娘处境,可谓举步维艰,心里十分放不下……既然娘娘不愿走,戴某暂且别过。”
走到窗边,云初又回头道:“在下还是会来的,娘娘思量若有变,将娘娘带出宫外的承诺不限时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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