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姨娘,您怎么样了!”一个穿着碧色比甲的丫头紧张地扶住她,一边惧怕地对着六姑娘福了福身子。
“你叫她什么?”脚上绣鞋微微濡湿,六姑娘踩过一角碎瓷片,像听到什么好笑又惊悚的话一样,连方才看到宝妹儿坐在凤嘉清床头侍药的怒气都没了影踪。
那丫头哆哆嗦嗦地上前一步道:“回,回少奶奶的话,”眼角滴溜溜在宝妹儿脸上刮过,“是太太做的主,如今…王姑娘已经封做了姨娘,給少爷收了房… …”
六姑娘脸上血色霎时褪得干净,迟疑的目光这才落到床上半靠着引枕那人身上。看到他的一刹那心竟觉得痛涩。
应是一种狂喜的钝痛,他真的好了。他们再也不会分开。
她是这样想的,哽咽着掩住双眼,涓涓的泪水往下淌,唇角却忍不住上翘。
可他一句话,她怔愣住,陡然摸不清现实。
凤嘉清的脸色很是苍白,可看着六姑娘的眼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冷淡。她的身体在他冷漠没有感□彩的视线里一寸一寸冻结,不明所以。
恍惚以为是他还误解毒酒一事,便匆忙解释,“那杯酒不是我——”
然而她话才一起就被他喝断,“回去——”凤嘉清别过眼,没有看她,似乎连话也不想和她说。
六姑娘深呼吸几口气,摇摇欲坠地指向宝妹儿,挑唇冷笑,“是因为她?”心房如同梅雨季节返潮的房间,湿气氤氲,眼眶却干涩无比。刀痕遍布的手腕后知后觉地嘶叫起来。
他偏着头,目光眺向窗外,没有回答她。她因而看到他沉默如雕塑的侧面,颠簸的心情就像坐着小船飘荡在大海上,闭了闭眼,终于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六姑娘挤出笑容走到床沿,看着凤嘉清的眼神含着钝钝的痛楚。
“我想你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我,方才来的路上我还在想,你没有看到我,会不会不高兴… …你看,我要解释你却不肯听,还叫我走,这样便是成心不理睬我了。
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老实说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清楚。凤嘉清,你告诉我,告诉我原因,我立刻就回去,再不来打搅你。你看好不好?”
窗檐上落了只鸟儿,须臾“啪嗒啪嗒”闪着翅膀飞走了。
凤嘉清被中的手紧紧捏起,几乎忍不住想要将她单薄的身体扯进怀里。
然而这念头才一起,深宫中闫潜阴恻的面容不期然浮现,他猝然蹙眉,抑制住心中疯狂滋长想要拥她满怀的欲望,声音暗哑地吩咐站在宝妹儿边上的丫头。“把少奶奶送回回风榭,没有我的准许… …不许她随意出入。”
那丫头的手才要碰到六姑娘,却被她避开。
她紧咬着下唇,身体如秋日树梢的枫树叶凋零无助,瑟瑟发着抖,“凤嘉清,你会后悔的!”
后悔不曾将心中话和盘说与她听,他知道酒壶中的毒药不是她下的,甚至在书房里,他危在旦夕之际还顾虑到她,把酒壶扔出窗外… …
明明是这样的他,怎么在醒来之后变得这样陌生起来?连同她的希望,她被连根拔起。
如一树花开花谢,两相无情的不是他们,亦不是誓言虚妄欺骗世人。
前途横桓着苍茫大海,巨石高山,造物主居心叵测,扰乱人们精心经营,姻缘天定辗转,我们愿意相信信念可以战胜一切,却忘记沿途荆棘从未消失。不是你步步惊心,便能安然踏过。
花园里一幕幕景致变得灰白,好景也需对的人来赏。
六姑娘走出门后不久,宝妹儿并那丫头被赶出房门。那丫头低头看着花圃里延伸出的杂草,也不知说些什么,宝妹儿看着身后紧闭的房门抿紧唇角,叫那丫头不要跟着。她则一路快步跟上了先行的六姑娘。
“明儿… …”宝妹儿追上六姑娘,喘着气拉住她,“你听我解释,我并不知道这一切是怎样的经过,今儿太太忽的叫我过去,后来——可是我不是有心的,我… …”
“为什么不拒绝?”她打断她。想到自己先时说要许她个好人家,而今宝妹儿却为人做妾,这是条不归路。
“太太待我和善,怜我孤苦无依…夫君他… …”宝妹儿纤弱的眉目愈加楚楚可怜起来,不知怎么向六姑娘解释,她其实并非有意。
六姑娘忽觉得一阵气血上涌,冷声道:“夫君?”她拖长了音调,看着宝妹儿道:“是,是你的夫君。什么时候来給我这个嫡妻敬杯茶?你知道我今后不能随意出来,难免寂寞,可不要忘记常来陪我说话。”
话一说完就甩袖而去,她说出这样伤人的话,余光里见宝妹儿站在原地,隐约间传来她的啜泣声。
宝妹儿若是不愿意,凤夫人也不能强逼她。这一点六姑娘想的透彻。正因心里明镜似的,才会难过。
可她不想表现出来,心中再苦,眼中也流不出一滴泪。凤夫人想看她的笑话,她偏偏要好好的。
长夜漫漫,天空中一轮昏黄的月常常在她的凝视中渐成了一抹透明通黄的泪。
无数重重花树黑影交错铺叠的夜晚,她无意识抱着膝盖坐在水阁中,不哭不闹,等一个未知的结局。或许还有些不甘心,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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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凄厉地照亮夜,皇宫不复往日宁静庄重。
太监宫娥尖叫着四处奔散,后背上被划拉下一条条血痕,倏然倒地。后来人践踏而上。
宫门随之一道道大开,马蹄声中夹杂着叛军的喊叫声杀伐声在暗夜中涌动不息,火光簇簇,火把的噼啪声炸开,光亮更足,映照着一张张模糊的人脸。
百尺高楼上,闫潜撑着下巴倚在栏杆之上,望着皇宫中一处一处升腾起的火光——那是誉亲王叛军所到之处。
他脸上毫无惊慌,乌云压过黄月,呼呼的风吹得楼上人衣袂纷飞招展。
“…朕这个弟弟啊,执念颇深。不该是他的,偏偏要逆天而行… …”幽暗的目光仿佛在茫茫一片的夜色中寻找着某个身影,脸上不期然蒙上淡淡一层黯然,“你视朕如无物么?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一切早已注定,要追随于他,朕便成全你。”
凤嘉清身子一动,这后半句说的分明不是誉亲王,话语中意有所指的那人,实在叫人不得不去揣测。
皇上的瓮中捉鳖正在上演,他是隐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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