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纸巾,把鼻涕擦了。可一看前面祈经理不住摇摆的大脑袋,又忍不住要笑,赶紧把脸扭向窗外,再也不敢朝前面看了。
瑞霖也开始打瞌睡,头一点一点地。
我手插在胸前,下意识地望着窗外。
我是毕业后分到麋苑的,本来分不到这里的。
九0年,上届学哥学姐们毕业分配要走了,叫我们在一块儿坐坐,这才知道留西安的五个名额无一是以成绩决定的。当时怎么也想不通,也很气愤,回来就写了副对联,是我拟的,老五写的,就贴在宿舍大门两边:学习学习再学习无用,刻苦刻苦又刻苦白搭;横批:听天由命。学生科长把我叫去,问明情况后就让我去撕掉,我们没听。学生科长就亲自跑来撕掉了。从那以后,学校不管组织什么活动也不要我们班参加了。以前我们班可都是主力,演小品呀,唱地方戏呀,还有书法呀,诗歌比赛呀,但从那以后,学生科连理都不理我们了,我们也不以为意。
第二年,轮到我们分配,情况如出一辙。我的派遣证是回霍阳。我不想回霍阳,就去找学生科。因为我听说还有几个边远的农场的名额。学生科长说她跟学校商量一下。刚出来,碰上我们计划统计专业的齐老师,他刚开会回来,见我就问分哪儿了。我把情况一说,他只说了句:“农场不去。”
他去找学校,后来又骑着自行车,冒着酷暑,一趟趟往省教委跑。几天后,最后还是没有留到西安,但学生科长答应把我改分到我们地区——鸿门市。说她跟我们地区管分配的吴主任说好了。
第二天,我提上行李,拿上派遣证去鸿门行署劳人局报道。吴主任是个年龄大的女人,接过派遣证扫了眼,抬头瞅了瞅我,问:“你是霍阳的?”“嗯。”“家在霍阳?”“嗯。”“农村的?”“嗯。”“咋不回霍阳,也离家近点?”“我不想离家太近。”她也没再多问:“你先回去,我联系一下。一个礼拜后来。”
鸿门市离霍阳县城一百二十里路。县城离我们村还有四十多里。上高中时,搭公共汽车到沟西村村口下车,然后翻沟再走七八里路就到家了,这样能近四分之一的路程,其实主要还是为省五毛钱的车费。除此之外,我们还扒车,四轮,拖拉机,凡是能扒的都扒,少走一截是一截。有一次扒大拖拉机,往下跳时不小心,裤子被拉了个大口子,到学校自己找了针线,缝得歪歪扭扭,一礼拜都坐在教室没敢出来。
因为有行李,我不能在沟西村路口停车。坐到双口,弟弟在那里等着我。
一星期过去了。
弟弟天不亮就用自行车把我送到镇上,到县城后,再换乘往鸿门的班车。从汽车站跑到计委得三十来分钟。那女的见我进来,抬了下眼皮:“下礼拜来吧,正联系呢。”
又过了个礼拜去,人没在,办公室的人说是开会去了。下午三点上班。没办法,只好等了。鸿门市我并不熟悉,没熟人也没亲戚。出了行署东瞅瞅西望望,便信马由缰顺人行道溜达。路过一道铁栅栏,里面好像是个公园,有假山,亭子,走廊,草坪。走廊两边栽有竹子,还有藤架,藤架下面的石椅上三三两两坐有人。我寻着入口,原来是中医院。我进去,绕过门诊大楼,很快和那些竹子藤架会合了。我找了个石椅坐下,瞧瞧周围,都是些病人和看护。我拿出书,看上一会,就到门诊楼里看看墙上的钟表几点了。
三点准时赶到计委,那女的来了。边开门边说:“你先回去,还没说对。”“麻烦你……我家离这儿远,来一回不容易。”“我也不容易。你这是计划外的,牵涉变更,得跟好几个部门协商。”“那,啥时来?”“还礼拜一。”
回到家,母亲叹息说:“唉,上学难,考学难,书念出来了分配又难。”姑姑就说:“下次给人家拿上点东西。”母亲说:“拿?拿啥呀?好的咱拿不起,拿起的怕人家不稀罕。城里咱也没个亲戚问问人家喜欢啥。”姑姑说:“咱就买些点心啥的,叫人家知道咱有这个心。”母亲说:“要不去问问守庸哥,他长往县里去,知道城里。”我说:“不用。这事你们别管,他总要分的。”
我不想家里再为我花钱,供我上学已经不容易了,说什么我也不会再让他们作难了。可父母还是准备了些东西。除了点心,母亲还从舅舅家要了些红枣。早上出门的时候,我把点心偷偷放到门背后,只带了枣。
到了行署,还好,人在,正和人说话,我便站在旁边等。进来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伙,上前问她:“阿姨,请问谁是吴主任。”那女人抬起头:“我是。咋啦?”小伙从口袋里掏出个条给了她,她看过:“噢,你派遣证带没带?”“带了?”小伙说着从口袋掏出一页和我一样的纸张给了她,我一看,果然也是改签的。她在上面签了字,又还给他,说:“你先坐沙发上等一下,人出去办点事,一会儿来了就给你开。”又转身对身后的女的说:“小黄,你给倒杯水。”话音刚落,进来个中年男人:“吴主任……”不等他说完,吴主任站起说:“字签了,小韦来了就给开。”“感谢感谢!那你忙,我就不打扰了。”
我一下子来了气。
我打开袋子,胡乱摸了个枣塞在嘴里,而且故意把核吐在地上。
小韦回来了。那位仁兄拿上介绍信走了。一听还无着落,我几乎是用质问的口气问吴主任:“他跟我一样也是改签的,为啥一来就办了?”吴主任反问我:“人家自个找的接收单位。你要是找好了我也立马给你开。”
我一时语塞。
小韦过来附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她点了点头。小韦把抽屉一锁又急急忙忙走了。
我无法忍受这样的蔑视。一来就问我是不是农村的。对那个小伙又是让座,又是倒水,我一次都没这样过,而且没给过一次好脸。刚才明明正和旁边的人有说有笑的,一见我进来,立马正襟危坐。我说我家远,来一趟不容易,她根本无动于衷。而且我根本不相信,这么大的麋苑放不下一个我。
可这些话又没法往外说。
我想了想,说,“能不能把我分下去?”她说:“行。”“去其它县市行吗?”“下面县市你随便挑。”我想了想:“麋苑行不行?”她没言语,拉开抽屉找出我的派遣证,在上面写道:分麋苑。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和年月日。签完看都不看我:“下午小韦回来叫给你开。”
一出行署大门,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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