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子这边勤奋练刺绣,雷守诺一路爬山涉水也不容易。
他还算是好的,同村出来的人有的是第一次坐船,晕船,吐得天昏地暗,摇晃了大半个月,下船的时候站都站不稳了。雷守诺也不多讲什么,把这个同乡背的龙眼干分了一半到自己的筐里。
下了地之后距离尚亭县还有一百多里路,有许多卖食物杂货的小贩,雷守诺到出名划算的一个小摊那里买了各人需要的干粮,就继续马不停蹄地赶路了。
同乡人虽然脚软,但总算是深山里走惯的,干货重量被分担之后也咬牙坚持跟上了队。就算雷家小子愿意停一日他也是不肯的,码头附近的客栈特别贵,住不起啊,还是抓紧赶路,梁阿叔说了,到那个熟识的酒家住的话,算便宜不少的。
越是辛苦,就越是看得清目标,也越是想快点走完这段路。几个人紧赶慢赶,在第三日早晨终于到了尚亭县。
麻子村没出过远门的那几个人看得眼睛都大了,不愧是近京城的地方,同样叫县,比高良县繁荣多了。大街都是铺青砖的,干净整齐得不得了。小摊小贩店铺挤得满满当当,放眼望去都是人。
汉子哥子穿的衣服都不是高良县的人能比的,他们走路都特别小心,生怕勾到碰到别人要赔钱。
雷守诺就显得镇定多了,来过几次不说,他本身就是个挺稳重的人,遇到天大的事都能首先镇静下来,再去思考怎样应对。梁阿叔虽然走路多,但是遇到一些有身份的人就不行了,露怯,都是他在撑着大局的。
他带着几个人一路走去,在一个雕梁画栋的饭庄前面停了下来。
真真是富丽堂皇,连拴马的那根木柱都是画了精致花纹的。更加不用讲里头的装潢,屋梁比一般人家里的不知道粗了几倍,油了红漆雕了花,那么远都觉得贵气逼人。
几个人面面相觑,偷偷问梁阿叔为什么来这里。梁阿叔也不知道,他带雷小子去的酒家可不是这家。他把人拉到一边,问:“雷小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雷守诺放下箩筐,说:“当然是找卖家咯,他让我带了货就直接来这里找他。”
梁阿叔仰头看了看勾了金线的牌匾,上头写着刚劲的“祝家饭庄”四个大字,不放心地问:“真的是这里?我们穿成这样能进去?”
雷守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怎么不行?入门都是客。况且我进去有我的事要做,没必要理会其他人的看法。”
梁阿叔心里暗暗赞赏雷守诺,村里能有这份气度的人真的没几个。就说:“你进去吧,我和你几个大哥在外面等。”北方人说话的口音和南方也挺有差异的,梁阿叔勉强能听懂和交谈,如果是要同那种大卖家周旋,他可应付不来。
雷守诺看得出大家紧张,也就不勉强了,由梁阿叔带人到熟识的小酒家稍作休息,他则像平常走路那样地腰背直挺,迈着沉稳的脚步跨过了门槛。
这个饭庄的掌柜是个人精,阅人无数,谁是什么料子一眼就能看出来。见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小子进了门,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当下就断定这不是个等闲之辈,韬光内敛,单看眼神就知道这人有内容。
他迎了上去,客气问道:“小公子,请问几位?”
雷守诺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掌柜神情一凛,道:“原来是祝少爷的贵客,这边请,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少爷。”祝家的大少爷提过早前结交了一个有趣的小子,给了木牌作为信物,如果这小子拿着信物进饭庄,必须要好好招待,并且要即刻告知他。
雷守诺作了一揖,“有劳掌柜。”随即跟着小二走进了厢房。
祝家是顺海府有名的世家,哪怕是去到京城,也是有几分薄面能说得上话的。这一辈的当家年老得子,三年抱两。最大的儿子是小子,到今年正好十八,小儿子是个小哥子,于是当家之责也算有一半是落到大儿子身上了。这位大少姓祝名邈,聪明机智,书读得很好,但他志不在谋官职,反而对经商之事十分喜好。祝家人自然是反对的,可这位祝大少品性好,懂事生性,人脉又广,耍得一手好太极将长辈们的种种微词都挡了回去。是以没人耐得了他何。
祝邈很快就来到了饭庄,拿着一卷书步入厢房,“雷兄弟,你可算来了。”
雷守诺笑道:“祝兄,我才是怕你把小弟忘了。”
祝邈大笑,“何出此言,为兄盼你的桂圆干都要盼长脖子了!快坐,小二上酒菜。”
雷守诺不跟这人客气,对小家气的人当然是要处处谨慎,对这种豪爽的人战战兢兢就反而不得人心了。
饭菜上来,他没急着说买卖的事,该吃菜吃菜,该喝酒喝酒,聊南方的稻米北方的霜,热络得差不多了,两人才默契地拿出字据谈论龙眼干的事——在北方都叫桂圆干,祝邈也几次提醒雷守诺要改叫法,免得犯了不讳。
雷守诺进来前从竹筐里拿了一包桂圆干出来,现在就摊开在台面上让祝邈检视。
祝邈拿起一粒干肉,在光下照了照,“这倒是新奇,我所见的都是连壳带核的,到你这里却只有肉了。”
雷守诺抿了一口酒,道:“祝兄有所不知,高良县是最盛产桂圆之地,却不是家家愿意制这桂圆肉的,带着壳斤两重些,也能多卖些钱。”
祝邈笑问:“那何解雷兄弟愿意制这桂圆肉?”
雷守诺道:“实不相瞒此趟我本来也是要带桂圆干的,只是货多人少,我们刚开始做这营生没几两余银雇人帮忙,才决定制成桂圆肉带来。这桂圆肉比桂圆干便利,当零口吃也是好的。”
祝邈咬了一枚桂圆肉进嘴里,嚼了几下,点头道:“确实便利,且味道甚美,若闲时泡上一壶好茶,能配上这样几枚桂圆肉,也是相当好的。”
“正是。”雷守诺脑筋一转,道:“过年时节用于待客也有体面。”
“正合我意!”祝邈笑道:“都叫桂圆干难以区分,以后有壳的就称之桂圆干,纯肉的称之桂圆肉,我就这样区分而卖。可是,雷兄弟,你这样卖可不就亏了。”他笑得很有几分商人的精算。
雷守诺自然不怕他,气定神闲道:“制此桂圆肉多费工夫,自然价钱也是要高上一些的。祝兄说是抑或不是?”
祝邈笑着摇头,“果真在兄弟身上讨不了便宜。成,我也是要做长久买卖的,不差这蝇头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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