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纯真的豆子眼中逐渐浮现出了艳丽的血红,最后如同两颗红宝石般亮了起来。
即使已经因为激烈的心情而几乎无法看清楚眼前的事物,易久依然用颤抖的手,将愤怒的小花蛇一寸一寸地拉回来,强硬地准备将它塞回胸口的布袋。
小花蛇长大了嘴,摆出小而白亮的利齿作势要咬它,易久没有理会,它吐了口口水,气呼呼地钻到了袋子里。
易久一只手捂着胸口,捂着那条柔软的,该死的小东西,心脏跳得几乎要撞碎喉骨,却依然像是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从树丛中退了出去,等到树丛的缝隙中已经看不到官兵们麻色的布衫,他才猛然从肺部呼出一口气,然后像是一头被狼追的绝望的鹿一般,朝着更深,更偏僻的茂密树林中逃窜而去。
他得逃跑,必须要逃跑。
强烈的危机感汹涌地冲刷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那些恶鬼一样的官兵和守备让易久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而事实上,他也是对的。
几乎没多久,易久便听到了树林中隐约传来的狗吠。那些人在烧完了蛇蜕之后依然没等到巴蛇现身,便开始又一轮地搜山。他甚至开始希望自己真的是一头被狼追的鹿——至少,鹿有四条腿,而山林里狼也并不会驱赶成群的猎犬疯狂地围捕猎物。
最开始的几天,情况还没有到太糟糕的地步,尽管小花蛇的蛇蜕被烧了,易久却因为先一步的逃跑而尚有余力。他毕竟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对山中的熟悉远胜于官兵。
然而又过了几日,按道理应该退下去的搜山行为却变得愈发紧迫起来。易久简直不知道那些人是从那里弄来了那么多的狗,那么多的人,群山的宁静被粗暴地撕碎了,几乎每一个山头,都回荡着刺耳而疯狂的狗叫。但凡有一点不对劲的动静,便会有一队一队的人马提着刀和弓箭过去查看。每一队的官兵面前,都有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而后背被鞭打得鲜血淋漓的山民作为向导。
为了躲避鞭打的疼痛,即便是最淳朴的山民也忘记了对蛇神的崇敬,他们几乎已经跟那群喂了药又饿了很久,不停向下滴着口涎的狗一样,找易久和小花蛇的身影已经找得红了眼。
在这样的围捕下,易久迎来了人生中最为狼狈和绝望的时光。他身上满是血,来不及干涸,便又会留下新的伤口。偶尔几次几乎被人抓住却又逃走的侥幸,并没有保佑到他背后和大腿的箭伤。他撕下了半块前襟缠住了伤口,然而疼痛却愈发鲜明地弥漫开来,渐渐的,便有某种极端不祥的腐臭从伤口处弥漫出来。
可是现在的易久,却连揭开布料看看伤口的情况的时间都没有——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群官兵和那些向导会变得跟那群狗一样,陷入疯狂的境地。
——他并不知道,那个贪婪又残暴的守备,在实际中也已经到了绝境。
声势宏大的围山的消息在周边蔓延开来之后,便渐渐地失去了控制。无数双眼睛盯上了守备,原本只是想要献礼的计划,到了现在却变成了横在守备喉咙前的利刃。如果在这样围山之后守备没有办法变出一条惊世骇俗的巨蛇和一个传说中修炼了许久的蛇侍的话,他就会彻底沦落为一个笑话。
而一个笑话,又怎么能继续呆在他现在的这个位置上来呢?
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守备不得不用了十辈子的凶狠和残忍驱使着官兵和山民,像是一头绝望的豺狼一样红着眼搜寻着易久和小花蛇。
短短几天之内,易久便在这样可怕的围捕中消磨掉了大部分的生命力。他几乎脱了形——那群人并没有留给他任何停下来吃东西的时间,也没有余裕能让他闭上眼睛睡一觉。
为了避免被狗闻道自己的气味,他甚至不得不在冰冷的山溪里爬过整个山头。
可即使是这样,那些人——官兵们,向导们,狗,还有天上飞个不停,只在战场上才会用的鹞子,却依然死死地咬着他,如影随形。
易久的心像是栓了铅坠,冰冷而沉重地压在胸口。
……
……
……
“花花,你的蛇皮被烧了知道吗……你变不成大蛇了,如果你跟着我,被人发现的话,只需要一个锄头,一根竹竿,你就死了……”
他筋疲力竭地坐在山溪变上的石头旁,将恹恹的小花蛇捞了出来——每次在易久几乎要力竭的时候,小花蛇便会吐出一段稀薄的灵涎来喂在易久的嘴里,他才勉勉强强地活下来。小花蛇却也因为这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萎靡了下去。
现在把它丢在地里头,甚至没有人会认出这条歪歪扭扭的小东西是条蛇,哪怕是条烂草绳呢,都比它要体面许多。
“你听我说,你现在只是一条……普通的蛇。”易久用手指抚摩着它黯淡的鳞片,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对着小花蛇说,“你没必要跟着我,跟着我,你只会被人跟着追,这又是何苦呢。”
小花蛇没动,也没做声,它偏着头,用温润的豆子眼瞪着易久。
同样的话,易久已经跟它说过很多很多遍了……
“你看,你现在都不漂亮了。”
知道它最爱漂亮,易久甚至忍下心来,用它最会跳脚的事情来增加说服力。
“快走吧,躲在哪个树洞里也好,缝隙里也好,你看你这么有本事,一定可以跑掉的。”
……
“花花,听话,去吧。”
……
易久忍着极度的疲倦,一声一声地哄着它。然而,当他踉跄着往另一边走的时候,手腕却被个凉丝丝的东西给缠住了。
小花蛇奄奄地耷拉着眉眼,身体却死死地缠着易久不松。
一人一蛇,在冰凉的溪水里无声地对峙着。
哗啦啦的溪水打湿了他破烂不堪的裤脚,冲刷着他血肉模糊的脚底,刀子一般将小腿上的伤口冲开,刮着里头的嫩肉。
易久的额头鼓鼓直跳,眼前蒙上了一层斑块状的红翳,那种强烈的,几乎要灭顶的绝望“噗”的一下冲破了易久胸口的那个小小的关口,胀满了全身。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这个该死的小畜生不懂呢。
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被抓到已经是必然的事情,那些疯狂的人会如何对待他们,即便是傻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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