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外明显。
狐狸们猛然停下了所有的举动,齐刷刷地朝着易久和姥爷望过来。它们的眼睛在夜里就像是灯泡一样,亮亮的。
易久紧紧咬住了嘴唇,这下连头也不敢往那边探了,只晓得牢牢环住姥爷的腰,心里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别怕。”
姥爷拍着他的头,带着他朝着湖边走去。
几只狐狸愣愣地举着前爪看着姥爷,然后像是受了惊一般,骤然缩起脖子,飞快地四散跑开。啪啪啪,易久耳边顿时响起了一阵慌乱的踩水的声音,他这才敢抬眼看那些狐狸,却发现那些畜生们早就不见踪影,清澈的湖水里七零八落地掉着几个白色的东西。
“啧啧,倒霉东西。”
姥爷摇着头叹气,松开了易久让他站在岸边等着,自己却趟了水,把狐狸们拉下的东西一个一个捡起来,然后整齐地堆在湖边头凸起的大石头上。
“哎呀……”
这一下,易久借着明亮的月光看清楚了那是啥——几个笑眯眯,咧着嘴的白骷髅头。
易久吓得不轻,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结果踩到一块湿漉漉的石头,砰的一下摔了一个屁墩。
“嘻——”
一声轻笑如同烟云半顺着他的耳郭流过。
这下,易久整个人都呆了,眼睛直瞪瞪地看着他姥爷,眼眶里两泡眼泪眼看就要掉下来。
姥爷恰好也在这个时候回过头,目光掠过易久,直直对上了他身后的位置。随后,那老菊花一般皱纹纵横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某种带有默契的苦笑。
“没事莫吓人咯!”
他有些嗔怪地冲着那抱怨道。
“你家孩子胆子真细。”
软软糯糯的声音至易久身后响起来,然后他就被一双软而细白的手给牵起来了。
那是一个穿着红衣服的男孩。苍白的脸上镶嵌着一双透明的,黄色的大眼睛。黑漆漆地长发杂乱无章地披散在他被背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他握着易久的那只手也同样泛着潮湿的气息,冰冷而柔软的触感让易久打了一个激灵。
他着迷地看着红衣服的男孩子,直到很久以后他都还记得那个人身上旧旧的红衣服,像是七十年未曾出嫁的女孩儿压在箱底的嫁衣一样,暗红的底子上铺着陈旧的灰,恹恹地几乎可以吸住光。
就跟他的眼神一样。
从男孩的身高和那依稀带着婴儿肥的脸上,他看上去就像是跟易久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一般,可是他脸上却带着一股当时的易久不明白的神气,不像是个孩子,倒像是已经经历过风霜雨雪悲欢离合无数次的老头子一般。
没错,就连他看向姥爷的目光,也像是个老头子看着自己逐渐长大的孩子一般。
易久多多少少感到有些怕,他想要抽手,却被那人给捏紧了。易久眼角忽然瞟到那人另外一只手上捧着的东西——白森森的,咧嘴大笑似的头盖骨。
……
好吧,这下易久又不敢动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易久的情绪,那孩子僵着脸将易久带到姥爷旁边放好,然后膝盖都没有弯一下地直直一跳,易久什么都没看清,他便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之前姥爷晾头盖骨的那块大石头上。
因为这个动作,他的脚从红色的衣摆下露了出来。那是两只绣得乱七八糟的绸缎小鞋子,仿佛是满月婴儿穿的那样的大小。□出来的脚背上覆盖着细细的绒毛,爪子在细小的鞋子里紧紧地绷着,可以看出兽类后肢的形状来——这是一双穿着鞋子的,狐狸的后脚。
易久觉得又紧张又好奇,但是姥爷那种如同老友般熟悉的态度,却安抚了小孩子的慌张……更何况,姥爷在那只狐狸做好之后,就举起了手中放着炖蹄髈的茶缸。
狐狸的黄眼睛在月光下亮了一下,但是却并没有露出那种粗俗的垂涎欲滴的表情。他就像是旧时候的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带着一种旧式的循规蹈矩。
“额特地给你做的。”
姥爷说。
“哦。”
狐狸倨傲地点了点头。
易久忽然觉得有些不高兴,姥爷做的蹄髈多好吃啊,他姥姥可烧不出那样好吃的蹄髈,狐狸凭什么表现得这么平淡啊。
想到之前吃到的那一小块肉,他又有点饿了。
姥爷却并没有注意到易久的愤愤不平,他殷勤地揭开了茶缸的盖子。厚厚的陶质容器即便是离了火,也依然会用残留的余热给里头的肉类加温,这种加工是温和的,细致的,将所有酱汁的美味一点一点压入肉质每一个细致的缝隙里头。之前还在茶缸里晃荡的肉质变成了粘稠的胶质,柔和地裹住了每一块滑且软烂的蹄髈肉,将香浓的肉汁锁在了肌肉的丝丝缕缕里头。
清冷的空气中弥漫着炖肉特有的香味。
狐狸眨了眨眼睛,将手中的骷髅反转过来,递给了姥爷。姥爷变小心翼翼地将茶缸里的肉倒在了那白白的头盖骨里头——多少年来,每次拜月的时候,狐狸的骷髅头里头总是弥漫着一股美妙的香味。这可真是幸福。
茶缸里头的肉刚好可以盛满一个头盖骨,易久眼巴巴地望着姥爷,姥爷却不看他,而是温和地看着狐狸,然后从怀里摸出了已经被体温捂温的馒头。
“馒头吃不?”
“……”
狐狸恶狠狠地瞪了姥爷一眼,然后用双爪捧着堆得慢慢的蹄髈,抿着嘴巴,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啪叽啪叽……
他咀嚼的声音可真是诱人啊,易久觉得自己馋得都快流口水了。姥爷憨厚地对狐狸笑了笑,然后掰开了一块馒头,在茶缸里头抹了一圈递给了易久。
易久变抓着馒头,坐在石头的底下,跟着狐狸一起啪叽啪叽地吃了起来。
只是馒头只有几口,便被易久囫囵吞下了肚子,易久又眼巴巴地朝着狐狸看去,却发现之前还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已经变了模样。他的鼻子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长,脸上逐渐覆盖起了白色的绒毛,黑乎乎的鼻尖上蹭着油汪汪的肉汁……当然,狐狸看上去也不怎么苦恼,长长的舌头伸出来,一舔鼻头就干净了。
易久被吓到,呆着坐在原地仰头看着狐狸渐渐变形,尖嘴出来之后,黑色的长发里头也竖起了三角形的毛耳朵,尖端有两撮猞猁一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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