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声音是阿彩发出来的,那从上崖上掉下来的石块,也是阿彩有意蹬下来的。这个山洞名叫燕儿洞,阿彩真是太熟悉了。从这里看得见山下小路的地方,有一道狭窄的石缝,人要半蹲半侧身才能进入这个溶洞。过去,每年冬季阿爹都要带着她来到这里,这里的岩石上长满了一片片的刀口药(草药),在洞内可以轻易地采到燕窝。
阿彩每年都要到这里来为亨利采摘燕窝;自从灵姑跟着她学采药后,阿彩也带着灵姑来了好几次……看见这几个样子并不凶恶的人将他们往燕儿洞带,阿彩就不怎样害怕了。当这些人带着亨利狼狈地往燕儿洞钻时,后面的阿彩和兵匪看见了山道上走来了一男一女,兵匪按着阿彩蹲下,当那男人快走近山崖下时,阿彩急忙呼叫了一声,他的嘴立即被封住,机灵的阿彩又及时地蹬下了一块石头。看见山下的男人没有一点反应,那后边的女人居然还妖二活三(妖娆)地跳起了舞来,用枪瞄准他们的兵匪们都松了口气,全都放下了枪。阿彩却感到万分的失望,假如那男人听见了动静,机灵的灵姑一定知道兵匪们躲藏在燕儿洞里——她懊悔这样的信号没有发出去。
钻进燕儿洞的阿彩很快就习惯了洞内的黑暗,找到了亨利并坐在他的身边。看来,洞内的兵匪都不熟悉这个山洞,因为将近二十个人,全都集中在这个狭窄的透出一丝光亮的洞口处。洞内传来了娃崽的哭啼声,也传来了女人的声音,有人点燃了火把,但又立即被人叫快把火把灭了,说眼尖(视力好)的山里人只要看见一丝烟雾,就会晓得山洞里有人。
一个穿着长衫、带着博士帽的细瘦的人来到了亨利的面前,对亨利抱拳说道:“亨利,我是敝县县长洪光涛,今天把你这样的贵人请进山洞里来,得罪,得罪了。”
亨利笑了笑说:“洪县长,我们见过面。前几年我们还谈了好久,对吗?”
洪县长急忙说道:“亨利,你好记性!好记性!你经常进城去,必定看见了各乡村正在搞土地改革,清匪反霸……各地都在成立乡公所和农会……把那地主、富农、土匪、旧官僚、旧军官、旧兵痞……一把把地抓去敲沙罐(枪毙)。这个赶场天枪毙地主和兵匪,你去和农会交涉,还挨了民兵几枪托,不晓得我是听拐(错)了呢,还是真有这事?”
亨利从不撒谎,说:“有这事。”
“你果然爽快!”洪县长把手一挥,眼睛笑成了豌豆角:“而今正是抗美援朝的刀口上,美国、英国的联合国军正在和中国人民志愿军干仗,一个帝国主义份子站出来为地主、富农、兵匪出扛头(打抱不平),挨几枪托还算手下留情的,若管这闲事的是中国人,管你是三代贫农,还是当官的,‘嚓’!——人头落地,也不晓得是为哪一桩子事!”
亨利听洪县长说了这样多话,方才明白过来,说道:“你……莫不是叫我,参加你们的反共同盟军吧?”
“哪里哪里,亨利,你把事情想偏了!不晓得是你装糊涂呢,还是有意在和我绕弯子?”
“我不清楚为啥想请我一家子,到你这里来。”
“英国人亨利,其实你心里比我还清楚!自从新中国成立后,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还有所有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新政府都把这些人看成是帝国主义分子,是敌人!与他们一刀两断不说,还相当地仇视他们。县里的牧师早逃回英国去了……我不晓得你,为啥还留在双溪坪?”
其实,亨利的心里啥都清楚。他只是一个一个普通的的英国人,一个生物学家,他对所有的政治都是不关心的。不管是美国的政治,英国的政治,还是中国的政治。50年后亨利与外国的联系少而又少,有时一年才收到几封来信。自从县城今年四月解放后,他只去过县城两次,晓得中国人民志愿军正在朝鲜战场上,与美帝国主义为首的侵略军队打得难解难分;晓得今天的中共政权,与美英帝国主义、资本主义国家誓不两立。
在亨利想来,新政府之所以现在没有驱逐他,一是这个县城刚解放,兵匪还在县城周围与新政府对抗;二是县里的麻风病院里还有许多的麻风病人,他是这个医院的名誉院长。这个病院里所需的药品,只有通过国外源源不断地运来。
在旧中国,麻风病十分的普遍,对麻风患者也没有掌握有效的治疗方法。诺大的中国没有麻风病院,亨利带头创建的教会麻风病院,算得上中国唯一的一家麻风专科病院。新中国成立都两年半了,来这里治疗的麻风的病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来愈多。就是省城的知名医生也来这里取经求助,真是成绩显著,声名远扬。新政府也是实用主义者,虽然反帝反封建反压迫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有些麻风患者因为是军队干部和家属,从河南、山东、成都……辗转千里到这里来治病。送往这里的麻风病人没有贫富之分,无论对富人,还是穷人;有权力的人,还是没有权力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在这里都能得到平等的治疗。
这时,亨利已经明白了洪县长的意图。但是,双溪坪已经被他视为自己的家园,是他生命的一部份。在这里,他已经孕育了爱情和生命,已经和双溪坪人订立了永不分开的誓言,他为何要畏惧新政府的人呢?于是,亨利对洪县长说道:
“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那你把我,我的家里人请到这里来……为啥呢?”
“可惜你的女儿逃走了。你看见了的,她逃走我们的人也没有开枪。前两天……你到县城去了,我们的人去和双溪坪游击队谈判,寨老岑林山要我们交出枪和所有的钱财。”
亨利不禁笑道:“你不是土匪,要枪干啥?那钱财……你带得越多,就越不安全,倒不如施舍给双溪坪的穷人。”
“亨利啊,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帮助穷人说话了。现在,在新政府眼皮下的穷人神气得很,已经把我们全都踩在脚底下了。他们打你骂你……都有道理,也都是革命的。我们好容易翻山越岭的来到了这里,把枪交给了他们,路上遇见虎狼豺豹咋办?把钱财都给了他们,我们拖儿带女一路上用啥换吃的?用的?穿的?”
亨利又不禁对这一群人同情起来,是呀,如果收了这些逃亡者的枪,一旦走进了原始的大森林,岂不成了野兽的盘中餐了吗?如果没有了钱财,他们沿途又用啥子换取食物呢?
亨利渐渐地适应了山洞里的光亮,他认出了这些国民党的旧官吏,他们之中有税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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