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至少是个正常男人,可自从一年前他忽然想去边疆上疏,皇上却被他肯吃苦的报国之心感动,升了他做中军都督府佥事,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无欲无求的人。当务之急,不能叫他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把他拽回来娶妻生子。
“是……都听您的。”
他应该有新生活了,想必她也有了。
被老爹教训出来,因为时候不早,他没法回都督府,只好回自己的院子宿了。
夜里睡的正熟,忽然听到外面锣鼓喧天,他揉着眼睛起来想一探究竟,才一出门就被个丫鬟拽住:“国公爷,您喝的太多了,怎么宿在了厢房,新娘子可在上房等您呢。”
才发现府邸内张灯结彩,处处灯火通明,他低头见自己身着大红衣裳:“这,这是……”
不等他问完,不知从何处又涌来几个丫鬟,笑着拥他到了一处屋子前,把他推了进去。
婚床上坐了个一身红装,蒙着盖头的女子,他走过去,心道老爹速度够快的,转眼就给他寻到了新娘子。不过这样也好,早晚都要成婚,早点了却一桩心事早解脱。
他拿起秤杆挑起盖头,方一见女子的容颜,那秤杆就惊的掉在了地上。在烛光里朝他盈盈而笑的人,正是卓雨楼。
“怎、怎么可能?”他又惊又喜:“是,是你?”
她低眉笑着:“我不走,怎么用新身份嫁给你?”起身握住他的手:“你不是还怪我弃你而去吧。”
夏宣话未出口,泪却先流:“怎么会呢,我从没怨过你,只是你别再走了。”
她轻笑一声:“我都嫁给你了,我还能去哪里?”
他一把搂住她,哽咽道:“你说的,不许再走了,咱们永远在一起。”
她掩口偷笑:“那可不行,时候不早了,天亮了,您得回都督府去了。”
“啊?”他愕然。
这时就听耳边传来越来越清晰的声音:“爷,天亮了,您得回都督府去了。”
他猛地一睁眼,见自己躺在床上,幔帐撩起,梦彤正俯身在唤他:“您该回都督府了。”
“雨楼呢?”他慌忙坐起来,四下乱看:“她去哪儿了?”
“她……”梦彤低声告诉他:“她不在了,一年半前,您去大同,她病逝了。”
原来是梦。
够可笑的,他夏宣竟然做梦梦到娶媳妇了。
他好久没梦到她了,难道是昨天和父亲提及娶亲的事,让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彤给他穿靴子,小心翼翼的问:“您昨晚睡的好么?奴婢一直担心被子太新了,您盖着不舒服。”
夏宣道:“难受极了,我不想再回来了。”说完,自个迅速穿了衣裳,急急的出了门。
这地方不能回,一进屋,仿佛就能看到她当年的一颦一笑,叫他做恶梦,困在梦魇里无法自拔,梦醒后更加痛苦。
可他又不能把这个院子夷平了,只能躲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人都说‘美梦成真’,他何尝不想昨夜的梦能够成真。出了门,翻身上马后,有那么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就此出城去,天涯海角的寻找她,把她带回来和自己成亲。
但这股冲动很快就被理智压倒,他落寞的勒紧缰绳,打马向都督府去了。
时间能够抚平一切,他还念着她,只因为时间过的还不够久罢了。
不过,夏宣的确怕了,害怕再接触和她有关的事,有家不敢回,日日和军士们待在一起。
但军士们也有家,一转眼到了年关。每年这时,军中大小将领有一个月的探亲假,众人欢欢喜喜的与妻儿团聚去了,夏宣有家不想回,假期又长,便在亲戚间寻个地方散心。
他侄子夏岚任登州指挥,且已成婚。有房有家的正好接待他。夏岚一贯巴结他五叔,自然是求之不得,奉为上宾,端茶倒水的侍奉着。
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府邸,待的别扭。这一日,夏宣没事在府中闲逛,正好遇到两个丫鬟抬着一个绣屏迎面走来,可能是遇见他紧张,其中个丫鬟脚下一滑,竟松手摔了那个绣屏。
那俩丫鬟赶紧磕头:“国公爷,饶命,奴婢们不是有心惊扰您的。”
夏宣正准备摆摆手说算了,忽然不经意间瞥了眼那个绣屏,当即惊的微张嘴巴,随即追问道:“这绣屏是哪来的?哪家绣女绣的?”
他认的她的针法,怎么看,这副绣屏都像是出自她的手。
“回国公爷,就是咱们本府中的绣娘绣的。”
夏宣直接挑关键的问:“哪个绣娘,叫什么名字?漂亮吗?”
那丫鬟想了想道:“十几个绣娘,不知您问的是哪个。不过她们的师傅郑娘子,长的倒是周正……”
夏宣火急火燎的问:“她在哪儿?”
那丫鬟指了指后院:“她是府里从外面请的,每日傍晚都要出府回家。您要找,趁现在吧。”
夏宣觉得自己一刻也等不了,一颗心几乎要崩裂一般的剧烈跳动,他大步往后院走。
慢,不是说不再找她了么。绣工好的女子多了,未必就是她。就算是她,又能如何呢?她既然能够绝情的离去,想必不肯和他回去。
而他,也累了,没那么多冲动的激情,像一年多以前紧追她不放。
“罢了,罢了。”他停下脚步:“真正的她,怕是连‘夏’这个姓氏,都躲的远远的,怎么会肯在夏府做活呢?”
肯定不是她。
夏宣放弃了一探究竟的想法,继续玩乐去了。但当夜,他竟然又梦到了卓雨楼,梦中哭过笑过,醒来又发现又是一场空。
都是那个绣娘的错!
他知道,如果他不查证她的身份,那么他这个年就别想过好了。
这件事不能叫侄子知道,不,是不能让其他人任何知道,哪怕是元茂也不行,不能让别人知道,他还记得卓雨楼,还挂念着她,他只能亲自探查。
说来也简单,等那绣娘晚上出府,瞧瞧跟上,若无其事的走到前面,回头看她一眼。如果不是雨楼,再跟她到她家,或许她是雨楼的徒弟也不一定。
打定主意,夏宣先在街角的茶馆饮了一壶茶,等下午时那绣娘出府,他便若无其事的跟上去,跟了一段路,他就确定这女子不是雨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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