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世人眼里,一个剑客,毕生的目标大约都是登上剑道之巅。剑气一体,飘飘乎为神。
可剑神境界,太过虚渺,茫茫于雾中,难以触摸。
昔日薛衣人名震天下,侠者为香帅所敬,约莫也不过是当时的天下第一剑而非神。近来飞剑客阿飞,号称江湖第一快剑,其剑一出,无人可见,也无人可挡,可也不过天下第一快剑。
成神的剑,不是第一,仰或是无可破解便为剑神。
一个人,只有当他成为剑,而不再是一个人,才会成为神,剑神。
薛衣人是个人,飞剑客也是人。这让他们只能成为传奇,而不能登上这至高的位置。
可西门吹雪不一样。紫禁之巅,与叶孤城一战,令他的声明越来越广,甚至……人们将从未送出过的名头给了他。
人们称他为剑神,西门剑神。
西门吹雪在拭剑。
在某个替他拭剑的人永远躺进后山的冰窖后,西门吹雪的剑,便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碰过了。
他的剑狭长锋冷,淼淼寒气环顾其周,似有如无。他的剑,比起数月前,越发冷。
陆小凤踩着春季融雪而来,梅园内绿萼飘香。即便没有下雪,那成片成片的白色,也让陆小风误以为,现在是最冷的冬天。
他们都刚刚度过的,那个最冷的冬天。
他大约是能理解西门吹雪的现在的感受,去年夏天,薛冰死在他怀中的时候,他的心情也像这冬天,冷得仿佛再也过不去。
可他又没法和西门吹雪说什么,因为西门吹雪总归和他不同。
就像别人会称西门吹雪为剑神,而不会叫他为剑神一样——即便是他击败了叶孤城也一样。
他们称西门吹雪为剑神,是因为从这个人身上,他们已经快找不到身为的人的影子。
冰冷,锐利。淡漠,无尘。
阿北死后的日子里,西门吹雪比任何时候都像一把剑。
连陆小凤也恍惚中以为他的这位朋友,真的成为了一把剑。一把让他觉得遗憾的剑。
陆小凤喜欢阿北,因为阿北的存在,他遇上的西门吹雪从头到尾都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可现在的西门吹雪却让他觉得陌生,他认识的西门吹雪,孤高傲然,却也心怀侠气。长剑出鞘,吹落的血珠,是对生命最珍贵的礼赞。
可现在的西门吹让他陌生,让他觉得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西门吹雪,而是一把名为西门吹雪的剑。
想到这里,披着猩红色披风的陆小凤想要笑。
他不知道在笑谁,又在为谁遗憾。
西门吹雪擦完了剑,收起了这把如今很少出鞘的神兵,黑色的眼睛看着怒放的绿萼,却是对着陆小凤清淡开口:“你笑什么?”
陆小凤止住了笑,他紧紧的盯着西门吹雪,开口道:“你还记得她吗?”
两个月前,西门抱着阿北回来的样子,约莫谁都不会忘记。
陆小凤一直以为西门只会穿白衣裳,可他抱回阿北时,却是穿着一身红衣裳。一身被血染红的衣裳。
黑发红衣的剑客抱着一袭白衣的苍白少女,狭长的古剑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迤出淡色血痕。
陆小凤第一次看见如此狼狈的西门吹雪,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苍白无力的北柯十四。
阿北脖子上那道痕迹深得吓人,吓得他手一抖,一壶竹叶青跌碎当地。
前些日子江湖传言西门吹雪击杀魔教数百人,引得魔教教主玉罗刹从幽冥而来,与其两败俱伤。陆小凤原是不信,与玉罗刹的交谈,使他知道西门吹雪和玉罗刹微妙的关系。他不认为会给儿子找替身的家伙,会随便杀了自己姐姐唯一的孩子。
——即便他看起来极难揣测。
可如今西门吹雪的样子显然是在证实这句话。
当今武林还有谁能令西门吹雪受此重伤?只有西域玉罗刹。
陆小凤站在那儿,可西门吹雪像是没有看见他。
西门吹雪像是没有看见所有在万梅山庄的人。
万梅山庄的紫姑姑在看见阿北的尸体一瞬间近乎站立不稳,陆小凤瞥到扶着她的阳春姑娘——她也在发抖。
没有人问西门吹雪怎么了。阿北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死人和活人是不同的。
是啊,死人和活人当然不一样。
西门吹雪周身已无煞气,可那一身染红的血又令陆小凤忍不住去猜测。这引起阿北死亡的事情,又引起了其余多少人的死亡?
这一次,大约没有人会去吹落剑尖血珠吧。
陆小凤看着西门一步一步向着后山而去,直到经过紫姑姑身边,西门吹雪终于缓下步伐。垂下的眼脸遮住的是西门少有的疲惫,深深的疲惫,从心里蔓延而出,无法抑制的疲惫。
他轻轻开口,语气恍惚如年幼不知所措的孩童,对着长辈道:“紫姨……我不知道阿北她喜欢什么。”
那句话很平淡,似乎又包裹了太多陆小凤不愿去触碰的情绪。
西门吹雪顿了顿,又道:“她知道我的喜好,我却不清楚她的。”
“你来帮帮我。”
陆小凤见到万梅山庄容姿绰约的紫姑姑嘴角弯出了抹似哭似笑的弧度,对西门吹雪道:“少庄主,先把小姐交给我吧,她最讨厌血了。你还记得吗?”
陆小凤第一次听见紫姑姑这么称呼西门吹雪,他的记忆里,所有万梅山庄的人都称西门为“庄主”,就仿佛那段“少庄主”的记忆不存在一样。
西门将阿北交给了紫姬。陆小凤看着西门一袭红衣,背影却单薄孤单的可怕,沉默片刻上前,拍了拍了西门吹雪,沙哑开口道:“要喝酒吗?”
西门吹雪不喝酒,陆小凤知道。但他觉得,这时候的西门吹雪会想要酒。
不要竹叶青,不要梅花酿。只要烧刀子,最烈的烧刀子。
杯碟都是不需要的,这场酒,用坛子喝都觉得不够,都觉得太慢。
直到连这片梅林都覆上了浓烈的酒香,直到西门吹雪那身血衣上沾满了透明的酒液。陆小凤摇晃着酒坛倚在一棵绿萼边,迷蒙着眼睛望向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的眼睛依旧很亮。
陆小凤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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