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转身想走。
“沐泽。”安宁忽然轻轻地叫了一声,轻到他的耳朵几乎要听不见,但心里的声音却是很逼真,以后的很多年经常会如此,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扭过头,安宁果然在看着他,她把身边的孩子们都赶走了,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他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两个人都各怀心思,一开始都没有说话,只有风的声音在他们身边流动,温存,细软的风,在他们的心上带出些许的波折来。
还是安宁先开的口,她问他:“沐泽,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怜?”
他不知道安宁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马上说:“没有,我……”他急于解释,却苦于没有词汇,以至于脸憋得通红。
安宁看着他,一会笑了笑,说:“你不用说了,我知道的,在沐泽的眼里安宁都是最好的。”
她一下子就说到了他的心里去,他松了口气,但又想起刚才对她的误解,心底就有些愧疚,想着作为补偿,他以后要对她再好一点,更好一点才行。
“说真的,我以前很恨我妈妈的,她总是逼着我去学跳舞,学弹钢琴,学这个学那个,没完没了的,可是我现在觉得她很可怜,爸爸一走,她就彻底倒下了,原来她依仗的不过是爸爸给她的力量……”
她的腿又开始像小时候那样的晃荡着,脸上看上去嬉皮笑脸的,语气里却流露出和她年龄不符的悲伤,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言辞匮乏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安慰她。
他还在为她难受,安宁却在一阵沉默之后忽地又笑了,说:”沐泽,你说千寻离开那个神话世界的时候,如果没有听白先生的话回头看一眼的话,那结果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在说《千与千寻》里面的故事,千寻救出父母离开那座神秘之城的时候,白龙,也就是琥珀川告诉千寻,一定要往前走,不能回头看。
也许这是一种寓意,不管好的,还是不好的,都把它留在过去,现在的生活才是最真实的。
他明白,安宁必定也明白,她原本就比他聪明。这么聪明的一个安宁,从来就不是他能驾驭。
最后的镜头里,千寻踏着葱茏的绿草往原来的世界奔去,风扬起她的头发,画面虽然有些感伤,但未必不是好事。
不知为什么,在他脑海回放的镜头里,千寻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安宁。
“碟子送了没有,我还想再看一遍。”安宁突然说。
他和安宁去了冯一鸣的家,安宁想再看一遍千与千寻,可是这种时候回他们两个谁家都不合适,最后还是决定去找冯一鸣,又能看碟,又不用来回跑着还了,一举两得。
冯一鸣一个人在,看到他们两个来,又是拿零食又是冲咖啡的,各种的坚果,一溜的排开。
以前许沐泽也经常来冯家,从没有见过冯一鸣如此热情的,一向都是他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自己从冰箱里拿,这次破天荒的勤快了一回,让许沐泽有些受宠若惊。
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站在那儿摆弄冯一鸣的飞镖玩,冯一鸣则坐在安宁的身边,问东问西的,句句话都很贴心,说实话,自从安宁的父亲去世到现在,他几乎每天都会见到安宁,但却从来没有说过任何一句安慰她的话,她父亲的去世就像是一种禁忌,他怕会触及到她的伤心事,反而常常是岔开话题。
他以为陪伴就是最好的安慰,可如今看来并不是。
《千与千寻》中,千寻离开父母之后那种迷茫与绝望,她像一个溺水的孩子一样在苦苦支撑,是白龙为她伸出了一双温暖的手,千寻一下子就泣不成声。如今的安宁,虽然没有泣不成声,可她的嘴唇微张着,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睛上,像是很受用地在听。
许沐泽觉得自己挺没用的,既没有冯一鸣那么好的口才,又不能给安宁什么实际性的安慰,想到这里,不自觉的就喝完了一罐啤酒,他去拿另外一罐的时候,安宁在喊他:“沐泽,你喝这个吧,我不想喝了。”
平时,他和安宁不管是在同一个桌上吃饭,还是吃什么零食,她吃不下去的东西都会塞给他,或是和他分着吃,他也没觉得有什么,本着“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原则,他一概全部报销。
安宁好像也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随时随地都觉得他吃她剩下的东西是理所应该的,偏偏他那会心情不好,也没有理她,顺手就去拿啤酒,安宁以为他没听见,把咖啡端了过来,说:“沐泽,你喝这个。”
他血气上涌,伸手就把安宁的手推开了,说:“我不喝!”他的语气可能是重了一点,安宁当时就愣了一下,呆呆地看他,他也看她,有点赌气的成分,过了一会,安宁把杯子放下了,回头对冯一鸣说:“我想回去了。”说完也不等冯一鸣回答,转身就往门外走。
“你不看碟了……我送送你……”冯一鸣追了出去,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对沐泽说了一句:“哥们,等我一会,我去看看安宁怎么了……”
他坐也不是追也不是的,就那么心烦意乱了一会,左等右等冯一鸣还不回来,一低头看到冯家茶几下的香烟,就那么随手抽了一支点燃了,刚抽第一口的时候,呛得他直咳嗽,到第二口,第三口,慢慢就舒服了一点,烟雾缭绕之中,似乎也不是那么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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