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岳兰有孕的消息不胫而走。
天未雨,月未消。静默无声,心却惶然。
更深人去寂静,但照壁,孤灯相映。
皎皎月色滴落在太液池中,激荡起如琴弦般瑟瑟颤动的丝纹。早些时候鸣唱不休的知了也疲惫了,静静休憩,准备明日继续鸣唱。偌大的后宫,此时只剩几盏明黄的宫灯,轻轻腾着一剪烛光,再无他物,别无他音。
静,乃是最为阴森可怖的。岳兰恍惚看见,每一宫每一殿,今夜都无人入眠。最静的时候是最风起云涌的时候,想必此时,各宫主子们正彻夜不休,共同商议着欲害岳兰的阴谋诡计。
冥思苦想,算尽心机,激起的涟漪仍不过那月下独桥影一般,非风无动,袅无声寂。
何况这是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岳兰从未在此过夜,那咸福宫的沁荔香此刻也不再环绕着岳兰。那景阳宫的一颦一笑,一涌一滴,一丝一锦,一风一俗,岳兰都不曾看见过,听见过,触摸过,融入过,这一切显得陌生而疏远。
不管如何,这里紫菱是住惯了的,虽然这里的每一件物品都不及咸福宫那般华贵,可是紫菱毕竟来此居住两三年,早也该习惯了。我想,这便是民居拆迁时那些钉子户的来因吧。
也罢,纵然一切陌生,可是那个人却是亲如姐妹的,何时有个照应,必定是比什么都强。
也已有半月卧床不起了,于是紫菱便扶了岳兰起来。
岳兰四下打量,的确不如咸福宫热闹非常,那就更别谈以往的钟粹宫了。“对了,我看妹妹宫中无几个打点的人,是否需要姐姐从宫那边调几位宫女太监来?”岳兰将腿缓缓依依不舍从被窝里抽出,双足踏履,手轻轻一提,便着好了已然微微沾灰的靴子。
“不必了”。紫菱手指着靠墙角边的那一位宫女,“她便是妹妹封嫔,皇上赐予妹妹的宫女秋鸢。“
岳兰看着她眼熟:“我曾在钟粹宫见过她,她以前是斓儿的宫女。”
紫菱又望着外头站着的一位宫女和一位公公:“左边那位是新宫女映瑄,右边的是小穆子穆恒。他们可是皇上新赐予我的,映瑄以前曾在臻亲王府侍奉,小穆子我便还不知晓。”
岳兰猛然想起了什么,便轻招呼紫菱靠近,轻轻耳语道:“你可曾记得昔日钟粹宫的烛晞?她是我赐给斓儿的,不知她伤愈后被遣给哪位新小主了?”
紫菱很是一怔,半晌无言。她在榻边踱了几步,理了理绢子道:“等姐姐痊愈,妹妹带姐姐去看她便成。”
三日后的下午,史太医来给岳兰请了平安脉,一切胎象平稳,岳兰便随紫菱动身了。
路过咸福宫,已是废墟一片,漫地狼籍。灰土仍飞扬着,砖块仍碎裂着,只是那燃烧时的余热早已散尽,替代的只是余烬的冰凉。
岳兰领紫菱踏进了一片荒芜之地,虽正殿与寝殿未受损,可整个宫殿已成了混乱的一锅。
寥寥数个人不辞辛劳地打扫着这不可能扫尽的废墟,岳兰瞬欲感伤溅泪。全目青黑,便像是那傍晚的天色是铁青了脸。数不清的碎片如尸横遍野的沙场,有的角尖利得能将足划出一道深口,而有的碎片却小得不见光明。
围绕那栋未破损的屋子不停转悠,便也觉得上面竟也满是裂痕。
心上的裂痕。
紫菱茫然的跟随其后,欲提醒其去看烛晞的事,却看着时机久久不对,遂不忍开口。
岳兰恍惚看到寝殿外窗下,什么红色发光的东西在黯淡的泥灰中格外显眼,便用长长的护甲,将深埋在废墟下的一颗红珠取出。
她立即便识出了此珠。记得除夕时,皇后曾身着一件鹤目珠绣貂绒彩袍,那鹤目珠便是如此珠一般饱满丰盈。
此珠还是咏英特地为皇后独取而来,宫中未有第二人拥有。
玲玲的碰撞声如清泉淙淙流淌般,又浮响在岳兰的脑海里,一股一股的,击打着她缓缓绷紧的神经。
那天难道是她?那天岳兰正为父亲一事面见皇上,窗后却听风铃之声,岳兰还起疑去墙角看了一眼。
岳兰恨自己那天竟如此轻易便放了凶手!
难道?难道如斓儿说的,这一切是一场误会?岳兰不敢轻易置信。
双手捧着那咄咄逼人的鹤目珠,那珠便如火柴头一般,缓缓点燃着岳兰胸中的怒火。皇后!原来是皇后!
皇后本就不受宠爱,于是性格哀伤寡言。竟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恶毒的心思!
岳兰将珠子揣进袖口,便随紫菱继续前行。
过了长春宫,体元殿,来到了距养心殿最近的翊坤宫。
紫菱缓缓放缓脚步,岳兰甚觉奇怪,便诧异道:“宫中又入新人了吗?”
“不”。紫菱喃喃道,“是比你我都老的‘老人’。你我未进宫时,她便已然在宫中了。随我进去吧。”
紫菱便在前带路,岳兰将信将疑尾随其后。
刚入翊坤宫,一股浓郁的蜜合香气便沁人心脾,看那正殿的色彩便是眼花缭乱,比咸福宫是彩上加彩,更别说这较为偏僻的景阳宫了。
这殿中异常宽敞,上下足足有五人知身高,不知这窗上是贴了什么窗纸,只映得内殿这般亮堂,令殿中人心神舒畅,真可谓是晨意盎然的光景。
珠帘后,斑斓下,袅袅走出一个亭亭女子。初为小主,想必是极为羞涩,面见岳兰仍不敢抬起头来。
她缓缓一福:“谧妃娘娘,玲嫔娘娘万福金安!”
岳兰问道:“你的丫鬟呢?”
她徐徐抬头,一时间晴天霹雳!
她是烛晞!她居然是烛晞!
岳兰围绕着她踱步了两三圈,轻轻道:“烛晞,如今你已是大变,本宫确实已认不出了。昔日你着宫女装,清新淡雅,如今却换上旗袍,戴上了步摇,涂红了嘴唇,描上了远山黛,确实已不复从前那般模样了。”
烛晞又是深深一福:“嫔妾宸贵人乌喇那拉烛晞,恭迎娘娘!”
岳兰微微迈步,抬了她的袖子示意她起来,又道:“恭喜妹妹,如今,本宫也该称你妹妹了,得到皇上宠幸,不仅直接封了贵人,还赏一极好的封号'宸',可见皇上对你的偏爱!”
“能得皇上如此宠幸,又得姐姐恭喜,还得与叶姐姐一同庆贺,是嫔妾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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