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陶釉的目光黯了黯,声线却仍是平静得仿佛处于一条水平线上,“等会我给你送来。”
说罢,他便径自走出门去。
木门晃荡的吱呀声久久回荡在静谧的房间里。
阿釉,抱歉。
我就是这种人,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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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皎月像温柔缱绻的母亲亲吻着这座荒凉的山村。
杜鹃的啼啭声在幽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空灵,哀怨的鸟鸣声听得珥瓷阵阵悚然。
不记得什么时候,外面开始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珥瓷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油然而生的恐惧笼上心头。
珥瓷出生的时候,便对雨声,有种莫名的恐慌。不光是雷雨,这种细雨,更甚。
清脆似银铃,很美妙的声音,可在她的耳内,与杜鹃彻夜不停的啼叫交织,更像是地狱的恶魔嗜血前令人心悸的温柔。
“妈——妈——”
珥瓷突然恐惧地大喊,当时的她正在楼下等陶釉。大门摇摇晃晃的声音俨然成了毛骨悚然的召唤。
门倏然被拉开,深不见底的黑色引入她张大的双眼,还有,一道罗刹般的身影正向她逼近。
她突然垂下头,不敢去看,一边下意识往后缩,一边低低地说:“别过来,别过来……”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黑影的阴霾已经将她小小的身子笼罩在其中,然后——
她便毫无征兆地被扯入一个怀抱中,熟悉的温暖,熟悉的气息,“阿釉,混蛋。”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隐隐含着颤颤的哭腔,双手却紧紧捏住陶釉的两袖。
两秒钟的沉寂。
那个从来都是静默承受的女孩,突然肆无忌惮地在他的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怀中的女孩冰凉的面颊贴在他的胸口,沾湿了衬衫,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脆弱的珥瓷。
也是,压抑的太久。
温娴的葬礼,她的倔强不允许她落一滴泪。
所以,借着这场可怖的雨,把所有的恐惧,所有的不安全部发泄出来。
陶釉安安静静地一句话不说,也不劝阻,让她哭吧,哭到尽兴为止,就不会那么痛苦,那么憋屈了。
“呜……呜呜……”
幽静的屋子里充斥着女孩的呜咽声,似乎连空气,都是委屈的。
怀中的人儿大概是累了,抽噎声渐渐低下来,最后,戛然而止。
珥瓷从陶釉的怀里抬起头来,静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目光落在不远处两个窃窃私语的中年妇女身上。
黑暗里,看不清她们的神情,雨声里,也听不见她们的议论声。不过,却也模模糊糊地看出来了她们指指点点的手势,那议论的话,猜猜也不过是那一套。像两只嗡嗡叫的苍蝇,真令人生厌。
“阿釉,等我一下。”语毕,珥瓷挣脱开陶釉的怀抱。
从冰箱旁边一处隐秘的角落抽出一个铁盆,里面,是一滩干涸的乌黑肮脏的泥土,和几只死去的泥鳅,原本滑溜溜的身子皱得像一层晒爆的蛇皮,狰狞,令人作呕。
走出屋子,雨水浇在身上,溅在铁盆里,泥土被水冲软,死去的泥鳅仿佛在蠕动一般,嘴角的泄物在水中愈显胶凝。她缓缓走近那两个女人,很慢很慢,似乎有意等雨水把它们融化。
猛地一倒,刚刚融化的泥土蚯蚓大多落在她们身上,像在攀爬滑动似的,她看着两个女人惊愕怨毒的样子,突然间抑制不住大笑起来。
“珥瓷,回来。”
珥瓷回头,看着陶釉担忧的样子。心头一软,乖顺地往回走。
陶釉看着她恣意跋扈的模样,目光再转到她手中残留着秽物的铁盆,眉头一皱,冷声道:“丢掉。”
珥瓷照做,铁盆落地的声音竟让那楞在原地的两个女人一惊,四下窜开。
珥瓷低垂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等待批评的委屈样。
“洗手,吃饭。”陶釉看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站在最高点,鸟瞰我以为的伸手便可触及,当肌肤在零度以下的空气中敏感地打了个冷颤,才发现其实遥不可及。——咫尺不过天涯,因为最远不过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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