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四是元后嫡子,又一贯受宠,他的府邸内务府自然不敢稍有差池,修的是美轮美奂。
知道林烨怕热,徒四将他直接带到了水榭里。这里三面环水,有白玉桥九曲回绕。池中清水涟涟,密密匝匝的荷叶青翠可人,荷花粉黄杏白胭脂红,挨挨挤挤开得很是热闹。
林烨趴在水榭外的白玉栏杆上,看着池中的锦鲤游来游去,颇有些伤感地说:“我记得小时候扬州的家里也有这么个池子。有一回我和姐姐也是在水榭里看锦鲤,结果她晕过去了,请了大夫来也看不出来什么毛病。我母亲守着她不眠不休的,直到好了才罢。”
徒四过去靠在他身侧的位置,有些心疼地看着林烨脸上落寞的神色。
“你知道么?”林烨轻声道,“我母亲身体一向是柔弱的,可是姐姐那会儿她竟然是硬生生地熬了下来。还有灿儿……”
徒四忍不住伸出手去放在他的肩上,“何必如此伤感呢?若是林夫人在天有灵,也是不愿看到你这样的。”
唇边勾起一抹苦笑,又继续说道:“好歹你还能有十来年的母亲疼爱。可是我呢,连母亲的记忆都没有。我还不到一岁,母后就殁了……后来,我几岁的时候开始,就跟在表叔身边,就连父皇都甚少见到呢。”
林烨撇撇嘴,“殿下是在和我比一比谁更惨?”
徒四忍不住笑了,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不是怕你伤心?走罢,鲥鱼蒸老了就不好吃了。”虽然只是一处水榭,里边却是布置的极为用心。雕花落地的红木窗,花梨木的大圆桌,上头早就摆好了几样小菜一壶清酒,几个丫头便站在桌旁伺候。
林烨过去坐了,懒洋洋地靠在一张椅子上,“这里倒是凉快。”
“这里三面都是水汽,后边儿还有那么一大丛的翠竹,自然就要比别处凉爽些。要不怎么把酒菜摆在这里了呢。”
说着,水榭外头的两个丫头端了鲥鱼上来——却是并没有在厨房里做,都腌渍预备好了,就在水榭另一侧墙外的红泥小炉上蒸了,也免得厨下太远,失了鲜香。
有句古话,“春鳊、秋鲤、夏三黎”。三黎即鲥鱼,它味道鲜美,肉质细嫩,吃起来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儿。林烨记得,苏东坡还曾经写诗赞过:尚有桃花春色在,此中风味胜鲈鱼。
不过,鲥鱼生性娇嫩,据说最是爱惜身上的鳞片。若是捕鱼的时候伤到了一片,它就会一动不动。鲥鱼出水即亡,极难捕捞,实在是鱼中进贡的佳品。
蒸好的鲥鱼装在素白的盘子里,徒四先就夹了一筷子给林烨,“尝尝,这是用上好的花雕蒸出来的。若是吃着不合口,那边还有蒸着的网油鲥鱼,比这个稍稍费些功夫,略等等也就好了。”
林烨将一块儿鱼肉送到嘴里,果然是鲜美非常。尤其鱼肉的鲜香之中夹着一股子酒香,完全吃不出鱼的腥气。
眼前多了一只白玉雕花盏,挑起眼皮来一看,徒四好看的脸上带着笑意,“这不是酒,是上回照你说的法子弄出来的果汁。怕跟你喝得不一样,叫几个丫头弄了好几次。尝尝,是不是这个味儿。”
白璧无瑕的杯子里装着盈透的汁液,轻抿一口,林烨点点头,是桃汁呢,这东西难为她们怎么弄得出来!
不过……
林烨飞快地扫了一眼徒四,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中的笑意和宠溺一览无余。
他干嘛对自己这么好?
林烨不是傻子。徒四对他的种种关心,那都不是一句“少年相识”所能说过去的。更何况,这家伙总是在以为自己看不到的时候,流露出那般明显的意思?
只是,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他竟是对自己有了这样的心思呢?
挠挠脑袋,林烨决定不再去想。他对这种事情本来也并不排斥,倒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心思,实在是对女人提不起任何兴趣。用上辈子的话说,他就是个天生的同。
但是徒四可以么?
他可是个皇子!元后嫡子,往后,说不定就是皇帝!这样的身份,对自己再上心,难道还能指望他对自己一心一计?
林烨心里一时间翻过了无数个念头。
一只修长的手在眼前晃了晃,林烨回过了神,笑问:“你干嘛啊?”
“看你发呆了。”徒四轻笑,“怎么,有什么烦心事?”
想了一想,又问,“可是因为王子腾要回京了?”
薛蟠如今还在大狱里头,说到底是因为林烨进去的。自己和水溶就算是如何将这事儿往身上兜,恐怕薛家王家都不会这么想。若自己站在薛家王家的立场上,只怕也是会认定了是林烨暗中捣鬼,仗着与皇子关系密切而咬定了薛蟠。
要是原先,也并不怕什么。只是这王子腾一回京,这事情倒是难说了。王子腾是什么人?原先的京营节度使,这官场多年,心智手段岂是内宅妇人所能比的?何况这次又是升迁进京,直接掌了兵部,王家之势更胜于前。荣国府里如今又是王氏当家,林烨姐弟三人的日子,怕是过得不能自在了吧?
徒四凭借强大的思维,瞬间脑补出林家姐弟小白菜一般在荣国府里讨生活的情形,一时觉得十分之心酸十分之心疼,握住林烨的手,恳切道:“若是荣府里住着不舒坦,就先搬出来罢。你府里要是还没修好,暂先搬到我……搬到我表叔那里也使得,他毕竟是你义父呢。”
他本来想说,先搬到“我这里”的,不过,好歹话到出口,想起了林烨还有姐弟,一转弯儿,又变成了“我表叔那里”。
“搬是要搬的,不过现下还不是时候。”林烨抿了一口果汁。现下就搬走,往后荣府真的得了罪,自己帮是不帮?要帮怎么帮?帮不了!他知道荣府最后的结果,本来,若是有人对他们姐弟有些真心,他不介意往后伸出援手。可现在看来,别人不说,就是老太太那里,怕是也明面疼爱,真正遇到事情,还是会把他们姐弟放在后边去考虑的。比如那二太太和薛家母女跑到姐姐那里去话里话外要东西,只隔了一道墙,难道老太太真的一点儿不知道?就算是之前不知,后边知道了,也不过是两句无关痛痒的话罢了。这就叫疏不间亲!
自家姐弟,到底是外孙子外孙女!
更何况,瞧瞧他们获罪的名头,什么包揽讼词结交外官等,看起来是罪有应得,可真要细细追究,哪个大家族没有这些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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