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然和燕子丹实在语出惊人,令水润壤、燕云林面面相觑心智大乱。水润壤首先沉不住气了,他尴尬地向燕云林笑笑:“燕兄,咱俩加起来也有一百岁了吧,倒帮这两个孩子玩了一场荒唐的过家家,幸好她们都是女孩儿家,就算举行了结婚大典,嘿嘿,今后拆开来,对她们的名节也没有什么污点,最多被平府人笑谈一阵子。”平心而论,脾气暴躁的水润壤,能说出这话,也是难得地厚道了,要不是看在燕云林救了他命的份上,他第一时间就掀翻桌子大发雷霆了。结婚这么大的事,燕云林竟敢给自己个假女婿!早干什么去了,等他兴师动众地嫁出宝贝女儿,这时才说出实情。可想到自己当时嫁女心切,也有逼迫燕家的嫌疑,就不好口出恶言了。
燕云林的老脸羞愧不已,欠身给水润壤斟上酒:“你大人大量,这荒唐的亲事,都怪我火烧眉毛只顾眼前造成的。俩孩子有情义也是真的,但也没必要厮守在一起,那还不误了她们的终身?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今儿先自罚三杯告罪。”燕云林说着,在自己面前连斟三大杯酒,一一端起,点滴不剩地喝进肚子里,又看看对面僵坐着的燕子丹,深为遗憾地说,“造化弄人,可惜丹儿不是男儿身啊,委屈了水小姐。”
水天然低着头,在心里反驳着燕云林的话:“我一点也不委屈啊,反倒喜欢的很。”
水润壤闷声说:“这虚鸾假凤的婚姻,本就是笑柄,再让她们住在一块儿,终了也不是个事儿,我又不是养不起女儿了,知道了真相还让她赖在这里,不如我先将天然带回去,咱俩再细加商量善后的事。”
燕云林忙说:“如此也好,水小姐的嫁妆,还有我这边属于你和子丹的东西,都归你。”
水天然愕然:“你们燕家要休了我?”
燕云林笑笑:“你跟子丹都是女子,哪有休妻一说,是我觉得愧对你,所以想多补偿一点。”
水天然看看燕子丹:“看来没有人承认我们的婚姻了,你也要我走吗?”
燕子丹急得都要赌咒发誓了:“都说好了,哪能不作数,天地作过证的。”
水润壤越听越不是味儿,站起身说:“燕老板摆明了要赶人离门离户,我女儿像是会赖在这里的人?我这就带她走,也不稀罕你家东西。”
燕子丹慌了手脚,一把拉住水天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又回头责问父亲燕云林,“招摇着把人娶进门,哪有不明不白就遣回娘家的。”
燕云林离席,冲着黑沉着脸的水润壤作揖打拱:“误会了,我是为水小姐着想,在这乱世,两个女孩子哪能厮守终生。她们也是有情义的,既然做不成夫妻,那就结为干姐妹好了。”
水润壤想想,觉得燕云林说的有理,生于乱世,连男人都不易存活,更不要说没有男人守护的女人了。水润壤缓下脸色:“这样也好,我们两家仍是亲家。”
燕云林和水润壤两个人,毫不顾及燕子丹跟水天然的感受,想当然地谋划着这荒唐婚姻的善后事宜。燕子丹拿不准水天然什么想法,紧张地看着水天然。水天然用右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燕子丹的手背,算是安慰,柔声说:“不就一个称呼嘛,你不用紧张,我心里知道。”听了水天然的表态,燕子丹略觉宽心。
酒宴在别扭的气氛中继续着,水润壤想到自己和女儿,将成为平府人的笑柄,他就心里有些抑制不住地烦躁。水天然心里也烦,双方家长已着手要拆散她们了,只不过他们都在找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避免成为平府百姓的笑话。毕竟水家和燕家,都是平府城内的豪门望族,尤其是水润壤,现做着一省督军,更要保全脸面。燕云林把燕子丹当儿子养了十八年,不会在这么尴尬的时候,突然把燕子丹的女儿身份公诸于众。
水天然分析到最后,灰暗暗乱糟糟的心思里,泛起了点亮色来,只要燕子丹依然保持着燕家大少爷的身份,两人的婚姻关系就会维系下去。水润壤在和燕家解除婚姻时,决不肯让自己的女儿吃亏,大概也不会率先说出燕子丹的真实身份。想到这儿,水天然的心情好了一点儿,看来目前无虞,那就走一步说一步吧,以后或许能想出办法来。
水天然拿定见机行事的主意,侧目看看身边的燕子丹。燕子丹手里捏着双银箍头红漆竹筷,情绪低落地在一盘素菜里,有一根没一根地挟菜,放到碗里又不吃,纯粹就是怕闲着,给自己找个事做来掩饰失态。水天然挟了块鱼肉,细心地剔除里面小刺,放到燕子丹的碗里:“这菜可是吃的,你想看饱自己?”燕子丹惘然地看一眼水天然,接着转移视线,去瞠视碗里那块细腻洁白的鱼肉去了。水天然干脆把那块鱼肉再挟起来,直接送到了燕子丹嘴边:“尝尝,很好吃的。”
燕云林看两人亲昵,皱着眉别过脸去。水润壤故意咳嗽两声,心想女儿都没给过自己这待遇,对燕子丹倒贴心得紧,不觉微有醋意地说:“你这个小吃里扒外的,爸爸也爱吃鱼肉啊,你怎么忘了?”
水天然不防备爸爸这时发难,赶着把鱼肉塞进燕子丹口里,转手将桌子上整盘的鱼肉端给水润壤,还不忘回头嘱咐一声燕子丹:“小心点,别让细刺扎了嗓子。”
水润壤看看眼前的鱼肉,再看看水天然,突兀兀地问出一句:“你真的很喜欢燕子丹?”这句话实实在在把水天然问了个大红脸,连燕子丹都怔了。燕云林及时转过头来,聆听水大督军,下面还要说出什么出人意料的话。
水天然脸上飞红,说出的话却毫不含糊:“喜欢极了!”
水润壤心里一寒,正色说:“喜欢她就跟她结拜为干姐妹吧,我们两个老的,给你们做个证人。”水润壤这话,明显在撇清两人的婚姻关系。
水天然没奈何:“爸爸,拜不拜干姐妹,又有什么关系?”
水润壤说:“关系大了,日后你俩分开来,对谁的名节也不会有亏损。”
燕云林另有心思,但对撇清燕子丹跟水天然婚姻关系的想法,倒是同水润壤殊途同归。燕云林也不征求燕子丹的意见,连下人也没使唤,亲自到后院王氏的佛堂,寻了香炉和神香回来。他另放了香案,摆上红泥小香炉,点上神香□去。一切准备就绪,燕云林循循善诱着水天然和燕子丹两人:“古有桃园三结义,那是男人间的肝胆相照忠义两全,今儿你们两个小女子,也表表态吧,好约为姐妹信守友谊,不逾矩,不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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