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你看你,一句话不合你的意你就发火!”简阿贵被谭氏的气焰压得抬不起头来,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鞋给她送了过去,蹲在她身边道,“我又没说不做这生意,只是,咱们也得从长计议才是啊!依你说,能有什么办法?咱家最好的酒不过五十文一坛,那……”
“你的记性被狗吃了?”谭氏叉着腰骂道,“咱酒坊靠墙根儿的地下,不还埋着十好几坛陈年好酒吗?”
“你的意思,莫非是想用那‘碎雪酝’来参加选拔?”
简阿贵一家二十年前搬到小叶村,就在这村西头竖起一间酒坊,那时候,简兴旺还在谭氏肚子里揣着没落地。开张之初,两人皆没有任何经验,便在村中贴了告示,广招酿酒好手。一来二去,一个叫做曹广森的酿酒师傅上门了。
这曹广森长着一张烧饼脸,又圆又大的酒糟鼻,看起来是个永远也睡不醒的醉汉,却没想到,对酿酒不单熟悉,简直是精通。在他的指挥安排下,简家酒坊很快就步入正轨,在小叶村里,也算得上名噪一时。
可叹的是,但凡有本事的人,那脾气多半都是不会小的。曹广森是个非常自负嚣张的人,和谭氏这个火炮仗凑到一起,自然一点就着。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不过一年时间,曹广森便负气而去,从此杳如黄鹤。至于重新聘请了手艺精湛却毫无创意的顾老头来酒坊主理,那都是后话了。
想当初,曹广森进入简家酒坊的第二天,就张罗着酿了十八坛极好的黄酒,出窖之后就埋在酒坊的墙根底下,因为当天下了一场小雪,落在地上星星点点的,便将那酒唤作“碎雪酝”。依他所言,这十八坛好酒,就是简家酒坊的“镇店之宝”,有好酒压阵,做起生意来心里才不至于发慌。如今已过了十九年,在谭氏看来,该到了这些酒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你问的都是废话,那十八坛酒搁在那儿也是白放着,眼下五十两银子的生意摆在面前,难道我白白看着银子从我身前溜走?没门儿!这笔生意老娘志在必得,谁拦着我我跟谁急!”她斜睨了简阿贵一眼,撮着牙花冷冷地道。
简阿贵局促地摸了摸后脑勺,赔着笑道:“我也没说要拦着你呀,只是一来,就为了五十两,把镇店之宝送出去,我心里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二来,人家徐老爷财大气粗,招女婿入赘肯定会广邀宾客,区区十八坛酒,只怕是不够吧?”
“哟,还‘就为了五十两’,你可真够财大气粗的!”谭氏在脚盆里一踏,溅了简阿贵一脸水,伸手兜头就是一巴掌,呼喝道,“舍不得舍不得,莫非你还指望着那十八坛好酒给你生儿子?再说,宾客也是分等级的,你以为徐老爷真有那么些闲钱?只要能保证最重要那几桌客人喝得满意,其他人,也就拿咱们五十文一坛的那种酒凑合凑合罢了。河源镇那些个人你还不知道?一群泥腿子,给他们好酒也尝不出味道来!”
简阿贵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妥当,但他嘴笨,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揉了揉被谭氏打得生疼的脑袋顶,退到一边去了。
谭氏一不做二不休,上赶着叫简兴旺道:“老大,事不宜迟,你这就和你爹去把那十八坛碎雪酝给我挖出来,咱们先打开一坛尝尝滋味,心里也好有个底。”
简兴旺答应一声,和简阿贵一起去了隔壁酒坊,谭氏眼睛一睃,没好气地冲林初荷嚷:“傻站着干啥,跟你嫂子去厨房整俩好菜啊!”
“哎,这就去!”林初荷脆生生答应了,转身奔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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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饭菜齐备,简阿贵和简兴旺也将那十八坛酒搬了回来。
林初荷将一盆豆腐干炒肉端到堂屋摆在桌上,点上灯,偷眼朝地上看过去。
那十八坛酒从外观上看和简家酒坊出的其他酒并没有任何不同,深褐色的粗陶坛子,坛口封了一层箬叶,用黄泥和红布扎紧了,肚子上贴着一张红纸,只写着“碎雪”两个大字。她对书法无甚研究,也分不清楚那字体是好还是不好,只觉洋洋洒洒,颇有两分飘逸之感。
她不敢多看,随意瞟了两眼就又跑进厨房,帮着韦氏将一锅汤端出来,恰巧看见谭氏一把抓过简阿贵,道:“你是当家的,咱酒坊的镇店之宝,自然得由你来开。你给我出息点,别丢人!”
说完,转脸看见林初荷在旁边要走不走的,便从嘴皮里吐出一口凉气:“死丫头,别说老娘亏待你,你也过来见见世面吧!”
林初荷巴不得一声儿地赶紧走了过去,却见那简良全也缩手缩脚地凑了过来,连忙朝旁边躲开了点。
简阿贵紧张得浑身发颤,憋出一脑门子的细汗,哆哆嗦嗦地将右手放在酒坛的泥头上,双眼中的神色几乎可以用“无助”来形容,可怜巴巴地看向谭氏:“老婆子,要不……要不你来?”
“烂泥扶不上墙,废物东西,你活着做啥,不如死了干净!少他娘的啰嗦,叫你开你就开!”谭氏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乱骂,简阿贵吓得手又是一抖,不知怎地一用力,竟哗啦一声,将酒坛的泥头敲开了。众人愕然片刻,呼啦围了上来。
林初荷被身材高大的简兴旺挤在里头,脸正好对准了酒坛的坛口,迎面就感到一阵冷香扑过来。这碎雪酝在地下埋藏了十九年,酒液呈有些粘稠的琥珀色,被烛火一照,闪着点点细碎的莹光,乍眼一瞧,倒真与那冬天的细雪有几分相似。浓郁甜香又带点辛辣味的酒气一股一股地浮到她脸上,好似一双微醺的眼睛,从她面庞徐徐掠过,带着冷意,却又是暖的,整个人顿时有些飘忽。
众人大张着嘴巴盯着酒坛直发呆,那简良全甚至连口水都滴了下来,被谭氏使劲一拱,歪了个趔趄,远远的挤出人堆。
这时候,韦氏端着一桶热水和两只瓷酒瓶走出来,见众人只管发愣,便怯生生地来到谭氏身后,道:“娘,我把热酒的东西都拿出来了,是不是该先把酒盛出来?”
谭氏回头白了她一眼:“还算你有点眼力见儿。我说,你们都给我让开点,老娘要尝酒!”
简阿贵唯唯诺诺拽着简兴旺和林初荷退了开去。韦氏用舀子将晶莹剔透的酒液盛出,装进两个瓷瓶里,然后搁进热水桶烫了烫,斟出五杯来,简兴旺在旁看着,憨憨地笑了笑,接过酒瓶给她也倒了一杯。
林初荷好久没沾酒,不敢一气儿猛灌,只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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