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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镜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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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

    鬼门关。

    “凭证!”一个长着六只眼睛,红脸青牙的小鬼叫道。

    “凭证!”另一个生着蓝犄角,白眼黑牙的小鬼喝道。

    “凭证!”又一个梳着鹤尾髻,紫发红牙的小鬼啸道。

    “凭证!”“凭证!”“凭证!”……

    无数只形态各异的小鬼手中执戟,守在森然的鬼门关前,咄咄逼人地朝我喊着。

    我连忙收回了欲踏上台阶的脚步,有些慌乱地看向一旁假寐着的谢必安。

    谢必安睁开惺忪的眼,慢吞吞地从腰后摸出一张长三尺、宽两尺的黄纸来,粗粗扫了两眼,递给了为首的一只小鬼。小鬼脸上一喜,捧着黄纸闻了闻,又放在眼前仔细瞧了瞧,然后满意地点点头:“没错,是凭证!”

    它身后的一只小鬼也冒出头来,伸出舌在黄纸上舔了两下,也满意地点点头:“没错,是凭证!”

    “是凭证!”“是凭证!”“是凭证!”……小鬼们依次检验了那张凭证,发出一阵欢呼声,纷纷收好手中的戟,整齐地让出了一条道。

    寒玄的铁门吱吱呀呀,在一缕殷红的余光中缓缓打开。我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额前的发丝已被汗水浸透。想走上阶去,双腿却像被万斤巨石桎梏住一样,怎么也迈不开。

    把门的小鬼发现了我的异常,好奇地窥探我的神色,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着。

    我抹了一把鼻尖上冒出的细汗,将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反复摩挲着,希望感受到一点生的迹象。然而,我已经死了,这一缕魂魄里听不到一点心跳的声响。这个恐怖的认知直到现在,才完全侵蚀了我。耿冰牙,那个曾经惊才风逸、纨绔风流的男人,已经死了。

    我捂着额头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直至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温暖的……

    谢必安含笑的眼眸又一次探进了我的心底。他稳稳地扶住我的身体,在我耳边落下几句小诗。“菩提叶初落,旧乡不可期。今尘缘已尽,来生尚可惜。”

    今尘缘已尽,来生尚可惜。无论是遗憾还是怨恨,这一生已就此了结。我默默地望着远处火照之路上寂静游荡的孤魂野鬼,终于迈开脚步,登上了鬼门关的门槛。

    ……

    “站住!”就在我要踏入门槛的刹那,一股大力伴随着一声闷喝,把我重重绊倒在了槛前。

    寒玄的铁门应声而关,扬起了些许赤褐的沉灰,门前出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男人赤着乌金色泽的上身,线条刚毅的肌理相当结实,颈上粗犷的骨链中穿挂有一枚舍利珠。他一手扣在门上,细长的眉眼正在凝神地审视着我们。

    谢必安乜斜着男人,悠然笑道:“哦?是秦广王。”

    我被摔得眼冒金星,按捺住喉口的腥甜,不由得苦笑一声。一殿阎罗秦广王,主管人间生死,幽冥吉凶。耿冰牙这条贱命才死了多久,就遇见这么一个大人物。

    秦广王眉峰皱得极紧,看得出心情很是不快:“白无常,你这勾魂差做得可真实在。一条没凭证的野魂,也敢放他进我鬼门关?”谢必安收起了笑,揉了揉自己僵掉的面皮,不卑不亢地缓声道:“谁说他没有凭证了?”

    秦广王冷哼一声,捡起地上那张被无数小鬼检验过的黄纸,放在掌心中轻轻一捻。黄纸顿时湮灭,化作了无数只飞舞的破叶,在空中尽数飘散。

    “凭证!假的!”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小鬼指着黄纸的灰烬,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假的!”它身后的小鬼吃了一惊,竖起手中的戟,浑身的毛发都站立了起来。

    “假的!”“假的!”“假的!”……所有小鬼发出愤怒的吼声,带动了周围紊乱的尘烟,张牙舞爪地朝我扑来。

    我暗呼不好,摔懵的身体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执戟刺来。谢必安却嗤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把自己的白帽掷到地上,挑衅似的挡在了我的身前。

    秦广王大怒,挥手震住了正欲把我四分五裂的众小鬼。

    “谢必安,你是不是在地府里呆腻味了,想去碎魂台走一遭?”“必安不敢。”谢必安淡淡地应着话,把我从石阶上扶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白袍。

    “替野魂伪造凭证,欺瞒本王渡进鬼门关……哪里冤枉了你?”

    谢必安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抱着勾魂棍歪歪地立着,始终带笑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晃了晃自己嗡嗡作响的脑袋,余光瞟到两人对峙的姿态,心下也是一阵着急。这挨千刀的谢必安,早点带我去开个凭证不就好了!

    万一没有好胎可投了,让我情何以堪?

    “二位先行打住。耿某不知鬼界的规矩,一时洒然酿错,未领凭证,并不是无常爷的差错。我这就回去城隍庙补凭证,还望殿下肯准。”以最快的速度说完,我没顾上看秦广王的脸色,也没理会旁边还在打瞌睡的谢必安,就摇摇晃晃地迈下石阶,照着来时的路往回赶去。

    “慢。”谢必安伸手拦住我,从怀里掏出一方绢白丝帕,细细擦拭了我面上的粉尘,一把将我推到秦广王跟前。“我所说的凭证,就是耿冰牙的这张脸。”

    “这张脸?”秦广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不屑道,“这张脸有什么稀奇的?红颜白骨,也不过是个美人罢了。不论是谁,无证入关就是罪。敢问他是有什么奇异的能耐,能让无常爷连碎魂台都不惧了?”

    谢必安闻言,脸色沉了下来。他上前揽住我的肩,把我额前凌乱的碎发尽数拨开,细细拭了我面上的粉尘,然后对秦广王寒声道:“你仔细看看他的脸!若他真只是个普通美人这么简单,我谢必安身为白无常,怎可能拿自己的魂元开玩笑?”

    秦广王被他冷硬的语气吓了一跳。他紧锁着眉峰,下意识朝我细看过来。

    我仰起头,面无表情地任他打量着。虽然不懂谢必安在玩些什么把戏,但是现下情况不一般,也只能配合他了。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秦广王的神色慢慢起了变化。他呆滞了半晌,坚毅的脸上写满了惊讶,连嘴唇也跟着哆嗦起来:“这……他,难道是……他是……”

    “我是什么?”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谢必安又打了个哈欠,似乎倦怠得很。

    秦广王抓住了门上的铜环,高大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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