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言

    Part8

    有些事实总是残酷的。这一点，无论是谁，都不能坚决地否认。它像一只箭，从原点射出，又向原点射去。它划破风，划破天穹，划破记忆的幕布，残酷地把一切美好划破，渗出肮脏的血，滴答滴答地滴下来，任凭这记忆的主人痛得来回打滚也毫不留情，然后在主人快要死掉之时，恰到好处地让那道伤口结疤，留下永不愈合的伤疤，并且定期让主人自己去撕开它，亲自去看看那些血，那些泪所熔铸成的绝望现在究竟结出了怎样无法逝去的过往。

    所以，那些伤口总是在提醒我：

    “别忘了。”

    “别忘了她们在听你说你和林澈在一起后是怎么对待你的。”

    记忆回到初三那年。

    上过操刚回来，陌秋言就看见自己的桌子翻到在地上，书包、课本、笔什么的统统洒在地上，上面还有零星的脚印的痕迹。陌秋言站在那里，木头人一样呆了几秒钟，眼角瞟见教室的最后面，以顾小湘为首的那帮女生正凑在一起嘁嘁喳喳地议论些什么，还不时地朝自己这里偷偷看上一眼。

    不用想，不用猜。

    我知道你们在看什么，在议论什么。

    只不过，不甘心。

    她们曾经对自己纯洁又友好的笑。

    他们曾经对自己说，是好朋友吧。

    他们曾经把自己像女王一样捧起来，大叫着表达她们对自己的羡慕。

    而现在，她们却一次又一次地以各种方式伤害自己，报复自己，恨不得把自己活活撕成碎片。

    比如现在，弄翻自己的桌子。

    比如那天，故意撕坏自己的试卷，让自己连家长签字都交不上。

    比如上周，把自己的课本扔进垃圾桶，再满不在乎地对自己说，啊对不起，掉在地上后把它当做垃圾扫掉了。

    还有……还有……

    太多太多了，潮水一样，汹涌着把自己彻彻底底的淹没了。冰冷的水侵蚀了自己的神智，熄灭了自己的体温与心跳的节奏。陌秋言看见自己在下沉，就要沉进黑暗的深海了。周围一点光也没有，奇形怪状的、长着獠牙的鱼刷刷地在自己身边掠过，随时准备享用佳肴。她觉得自己好像流泪了，自己在哭，在心里一遍遍无力的呐喊：“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可是没人回应她。眼泪的热度转瞬即逝，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突然，她看见一只手向自己伸来。那是林澈的手吧？那是林澈的手啊！她连忙想去握住那手，那只手也在寻觅自己，却一把抓了个空。陌秋言就这样看着那只手离自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从身后不断向上翻涌的黑色海水的尽头。

    ……陌秋言咬咬嘴唇，忍住马上就要流出的泪水，蹲下来开始收拾残局。周围的同学来来往往地经过，却都没看见她一样径直走过，甚至连移动一下他们的目光的意思都没有。其中有几个女生，走过时多少有些故意地踩上她的书或笔，还不停地来来回回地走，来来回回地踩，还假装是在打闹地大声笑着，实际上那些笑声都是利刃，专门朝着陌秋言刺来的。

    那一刻，陌秋言感觉，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林澈的心突然猛地停跳了一拍。

    “怎么了？突然脸色这么差啊？”正在学校图书馆和林澈一起找书的男生看了看他的脸，用手摸上他的额头：“生病了？”

    “……没有啊！喂，手拿下去啊啊啊！！”林澈一把打掉男生的手。

    “打我干嘛啊？大男人之间避什么嫌啊？”男生挑挑眉，抱起要找的书，拄了下林澈说，“走吧！回去啦！”

    林澈也抱起书跟在男生的后面向图书馆大门走去。他把手轻轻地按在胸口上，感受着心脏均匀有力的跳动。

    怎么回事啊。

    这种莫名而来的巨大的悲伤，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海水一样的，仿佛要把自己淹没一般。

    充满了绝望的苦涩。

    陌秋言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把东西都重新收拾好了。她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突然，裙摆下一股潮湿感瞬间蔓延开来，陌秋言一惊，像触电一样迅速站起来，却马上被凳子与裙子黏合在一起的强大力道猛地拉回来，跌在凳子上。她又试着站起来，却再一次跌回来。她连忙低头检查凳子，却一眼看见后面桌子的桌脚处，扔着一管已经瘪掉的502胶。

    。。。。。。陌秋言盯着那管皱巴巴的胶，好像要把它用目光活生生的撕烂。她觉得自己喉头发紧，眼圈涩涩的，仿佛心里那些巨大的悲伤与委屈，都要立刻从眼眶里，从喉咙里迸发出来一样。

    ————不能哭。

    ————我告诉自己不能哭。

    ————哭了，你可就输了。

    ————但是你不能输。

    陌秋言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腕，尽力用手腕处的疼痛来缓解那些呼之欲出的眼泪。

    “同学麻烦问一下，陌秋言走了么？”下午放学后在教室门口无论如何也等不来陌秋言的林澈叫住和其他女生一起笑闹着刚走出教室的顾小湘问道。

    “诶诶诶？你是林澈？”顾小湘激动地上下打量他，“果然近距离看也很帅啊！！！是不是是不是？”

    “是啊是啊！”

    “林澈可以和你拍照吗？”

    女生们叽叽喳喳地围住林澈，把原本就有些焦急的他弄得更加焦急。他强压住不耐烦，心平气和地说：“合照改天好吗？陌秋言在哪？”

    “她呀？”顾小湘阴阳怪气地朝教室里指了指，说，“她还在教室里坐着呢！一动不动的，你进去看看吧！我们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谢谢。”林澈露出一个招牌一样敷衍的笑容，便急急忙忙地小跑进教室。因为已经很晚了，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零星几个已经打扫完毕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的学生了。而陌秋言却依旧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死掉一样，连气息都没有了似的。

    “喂，小湘！你干嘛让林澈进去啊？这样他不就知道她被欺负了吗？”躲在后门往教室里偷窥的女生们小声议论起来。

    “你懂什么？”站在最好位置的顾小湘不屑地白了发话女生一眼，“我就是让林澈看看她出糗的样子！那个陌秋言最害怕把自己丢人的一面展现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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