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在等待死亡。
她输了。从一开始就输了。
不是楚歌赢了她,是顾不欢的执著胜过她。
她以为就算做为替代也可以在他身边留下,但是他的爱,纯净到一丝杂质都不许沾染。
她只想快点结束,她的妈妈,爸爸,全家甚至于看管花园的颜叔,都在等她。
余光迈过请柬,心口大痛。
颜夕不再犹豫,伸手抓向床头柜,那里有这几天来她仅靠水果维生的工具,水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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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欢没有犹豫,走出颜家大门。
从外面看,颜家似乎没有变化,只是沾染上了冬天肃杀的味道。
他看见包裹着整个颜家的光秃秃枝条,恍然间想起摇曳在童年时代的这片爬上虎。
彼时,颜夕单纯甜美的笑颜不断在他眼前晃动:“不欢哥哥,爬上虎为什么爬那么高?”
那年十岁。该遇见的人已经遇见,该忽略的人也已经被忽略。
他没有理她,只是静静看楚歌稚气未脱却面无表情的脸。
颜夕不依不饶,吵嚷半天,楚歌终于回头,于那年盛夏最炽热的太阳中,回了他们一个更炽热的微笑,只是那笑容里,已经初步具有讥讽的雏形。
“为什么?颜夕,当然是因为它们乐意。”
顾不欢轻笑起来,从思绪中清醒,也许他就是那时候彻底沉陷了。
走过这片爬山虎,走近颜家门前梧桐树下的秋千。
抬手轻触,便有一些铁锈化成粉末,簌簌地落下来。
“木吉他背上沉重的弦--”身后传来一声慵懒的调子,熟悉到心惊,顾不欢蓦然回首,正对上楚歌清澈的笑颜。
“这首歌,我还记得。”楚歌笑着,缓缓走过来。那是他们在这棵四人合抱起的树下唱起的不算童谣的童谣。
谱是楚歌写的,词是从顾家的仓库中无意发现的,词名为《忘川》。
“那时候不知道这首词的释意,就算知道怕也不能体会,”楚歌轻轻摇了摇秋千,铁锈纷纷落下,“现在却多多少少能感同身受一些。”
毫无预兆地,楚歌开始轻唱。
“木吉他背上沉重的弦,是谁在转轴,轻弹了思念。
古老庄严的教堂里,芬芳四溢的小路上,你回首的笑颜,是回忆剪下的画面。
而——时过,境迁,物不是,人已非。
人们告诉我,忘川河横亘在我们中间。
我涉水而过,在半路沉陷。
人们忘了告诉我,忘川河的水光潋滟,是你的目光化成的想念。
所以我只能沉陷。
忘川啊,望穿。
忘川河边,望穿思念。
彼岸花正艳。”
忘川,生死交接的界限。
关外歌舞,关内鬼哭。
就是这样残忍而决绝的事,而他们要做一辈子。
“秋千很久没坐了,”楚歌笑意盈盈,分不清眼里的光亮反射的是阳光还是泪光,“颜夕沉浸在爱和恨里,沉浸在日益诡谲难测的人心,任凭记忆里的秋千架在这里风化。值?不值?”
他们进行一场又一场的人心角逐,互相剖析,互相猜忌,亲手将童年的记忆,或青涩或热烈,一律推向断头台问斩。值?不值?
“顾不欢,”楚歌叹气,“我累了怎么办。我不想继续了怎么办。我连疑问的勇气都没有了,怎么办。”
顾不欢心里一慌,真切地感受到楚歌散落在句间浓浓的倦意。
他皱眉,上前一步拥住楚歌,轻轻道:“那我们就休息好不好?我们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躲起来,好不好?”
他慌了,真的慌了,不停地想,要是楚歌走了--又走了,怎么办?
她就像一片纤小的落叶,风吹到哪就飘到哪,不为任何人停留。他要怎么做,才能留住,才能住在她心里?
“我们躲起来了,我妈呢?林思雨呢?顾微呢?顾念阳呢?楚家和顾家呢?”楚歌似是自语。
顾不欢一阵心疼,抚着她的背沉声:“那我们就面对--我们,我和你,一起。”
楚歌将脸埋进顾不欢的胸膛,沉默。
就在顾不欢以为她不会有所回应的时候,楚歌移了移位置,几不可察地点点头,同时发出一声沉闷的“恩”。
顾不欢松了一口气,轻轻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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