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番高论:粮饷用之于剿,就一去不返,况且杀人太多,也伤和气。还不如用之于抚,救活一人就是得一条性命。盗息民安,功德无量。不料这些贼寇并不领情,暗悔不该对他们心慈手软,白白耗费了一番苦心。这两年多來,用在招抚上的粮饷不少,可是那些流寇旋抚旋叛,看來是天生反骨,感化实难,也怜惜不得,无怪乎孟子说: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确是知人论世的名言。电光火石之间,杨鹤将两年多的招抚经历想了一遍,心里备感酸痛。
此时,茹成命一声大喝,跳起身形,不料蔡仪九已鬼魅般地飘到他身后,伸手在他背上的大椎穴一拍,茹成命闷哼一声,摔倒在地。张孟金、黄友才二人双双跃起,拼命來救,众军卒各持刀枪将他们拦在圈外,杨鹤见又反了两人,气得大叫道:“胆敢抗拒者,格杀勿论!全都拿下!”
蔡仪九打翻了茹成命,正要再过去拿人,茹成命就地一滚,双手奋力抱住他的两腿,口中大呼道:“兄弟,快走!”
张孟金、黄友才一怔,急忙向外冲杀,军卒们阻拦不及,眼看他们逃出数丈以外,蔡仪九右掌拍下,茹成命喷出一口鲜血,叫道:“兄弟,给哥哥报仇----”双手兀自不放,蔡仪九见挣脱不开,伸手掏出暗器欲射二人,又怕伤了围观的百姓,踌躇片刻,张孟金、黄友才已逃得无影无踪。众军卒一拥而上,将茹成命剁成了肉酱。张孟金、黄友才一路狂奔,逃出耀州城,怕有追兵,不敢走官道,专拣行人稀少的小路,昼伏夜行,偷偷潜回了宁州城。
神一魁自杨鹤走后,每日带着两个粉头取乐,刘鸿儒、刘金二人不好争用,结伴到娼家嫖宿。张孟金、黄友才扮作讨饭的乞丐,踩好了盘子,等在娼家门外,趁刘鸿儒、刘金不备,背后一刀打发了他俩。在僻静处,将二人人头割下,用包袱包在背后,剥下衣甲换了,赚开神一魁的营门,将他从床上拖出,两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他脖子上,两个粉头吓得躲在棉被例瑟瑟发抖。
黄友才冷笑道:“大掌家,这几日快活得紧,将咱们几个弟兄忘在脑后了。”
神一魁做贼心虚,强作镇定道:“怎么是你俩?成名兄弟可回來了?”
张孟金哭道:“大掌家,茹大哥回不來了。他、他给杨鹤老贼杀了。呜呜……大掌家,你为什么要教我们三人到西安,不然茹大哥也送不了命。”
“可是你们三个愿意去的,怎么却來怪我?”
“大掌家,当初咱们何必要招安,那时终日聚啸山林,攻城拔寨,与众兄弟大秤分金银,大快吃酒肉,何等自在快活?却要受杨鹤老贼的闲气,还害了茹大哥的性命!如今官军不把咱们当人,哥哥一味执迷,不怕冷了兄弟们的心?”
神一魁拨开钢刀,取衣披了道:“黄兄弟说的也是一面之词,咱们在绿林,佩服的是忠义关老爷,招安之时,咱们在关帝面前发了毒誓,赌了血咒,怎可失信于人?再说朝廷对咱们不薄,杨军门是个儒雅的君子,并不曾小看了咱们,可是茹成命旧病复发,惹恼了大人?”
“不管怎样,茹大哥罪不至死,也不能这么白白地死了。”黄友才将桌角一刀劈下,劝道:“大掌家,如今老回回、八金刚、上天猴,还有王嘉胤、罗汝才、张献忠、李自成,在山西闹得红火,不如咱们拉起杆子去那里。”
“要去你们去吧,我不拦你们。”神一魁摇头道:“朝廷也够恩典了,咱们杀了多少人!光杜文焕一家老少奴仆就近三百条人命,杀孽太重,要遭报应的。”
黄友才嘲笑道:“我们尊你为大掌家,是要一起纵横四海,快意平生,不想却给两个**迷了心,贪图起安逸富贵了。兄弟就替哥哥去了这些累赘,看哥哥还有什么牵挂?”他一步跨到床前,举刀乱剁,两个粉头连声惨呼,霎时香消玉殒。
神一魁阻拦不住,脸上红白不定,发作不得。黄友才嘿嘿笑道:“人也杀了,哥哥还不想走?”
神一魁迟疑道:“唤刘金、刘鸿儒二人一起商议商议,不急于一夜。”
张孟金淡然说道:“我俩担心他二人误事,已将他们杀了。”说着将背后的包袱扔到地上,滚出两个血淋林的人头,正是刘金、刘鸿儒,兀自惊诧地大睁着两眼。
神一魁见沒了帮手,事已至此,宁州城是待不下去了,只得点头答应。三人将连夜把参将吴弘器、副守备范礼劫走,一把火烧了兵营,带着手下喽罗,向北遁走,攻占了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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