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故人酒馆遇奇士 入科场贡街识名流(二)第(2/3)页
山人每次來北京都遇到贵人,时光如流矢,转瞬已过五年。五年前,高粱河上……唉!云烟过眼,都成往事,还提它作甚?”宋矮子接过银子,执幡而去,脚步竟有些蹒跚,不似來时稳健。
“宋矮子?江湖上何时出了这么个奇人?”吴伟业目送他出了大门,想着他吟的那八句诗,无心吃饭,急急回到会馆。
夜色已重,红烛高烧。吴伟业进了屋子,见张溥、吴昌时、陈子龙三人围炉吃茶,想是坐等他的消息,听说沒有找到李明睿,陈子龙大呼可惜。吴昌时城府极深,一声不响,脸上看不出喜怒之色。张溥竟也不埋怨,反倒安慰道:“天意如此,不可相强。”吴伟业暗叫惭愧,想起今日的奇遇,简要说了一遍。四人沉吟良久,张溥拊掌道:“我知道这首诗的意思了。这是首藏头拆字诗,可用离合增损法破解,首二句‘六’、‘一’、‘十’合‘辛’字,三四句‘杏’字去‘口’加一横为‘未’字,五六句‘半妆’加‘一点大’为‘状’字,七句‘完’字去头为‘元’字,合起來便是‘辛未状元’四字。这首诗应在谁身上?”
“那相士缄口不说。”
“江湖术士说些吉利的话儿,不过是讨口饭吃,本算不得什么数,何必管他?”陈子龙大不以为然。张溥阴着脸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冥冥之中,或有天数。”他见吴昌时一直闷头不语,问道:“來之,你以为如何?”
“我?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若果真灵验如此,怕是大有文章了。看來不少人下了书外的工夫,大意不得。”吴昌时心头沉重,脸上隐隐现出一丝失望之色。
张溥拍案道:“尽人事而听天命,未必无望!”
二月初六,何如宠、徐光启带领李明睿、薛国观、倪元璐等帘官提前三天进驻了顺天府贡院,周延儒身居首揆,特地请旨留阁办公,八日一早入场。二月七日过了午时,他将钱象坤请到首辅值房,密谈了半个时辰,才回府预备入院,温体仁、吴宗达见他出阁,忙一齐过來相送。二月初九,是会试依例定下入闱的日子,本日考第一场,三日后考第二场,再三日考第三场。四更刚过,周延儒冠带朝服坐了青幔大轿赶往贡院。
顺天府贡院座落在京城东南角崇文门内观星台西北,永乐十三年在元代礼部衙门旧址上改建而成,此后一直是朝廷抡才大典的重地,经过多次修葺扩建,连绵成片,规模宏伟壮观。贡院坐北朝南,四周围以高墙,门有五楹,大门上方大书“贡院”,正中高悬“天开文运” 泥金大匾。门分三重,最外面的门称头门。第二道称仪门,前有盘龙大照壁,背面是贴金榜之处。第三道便是天下艳称的龙门,非考生莫入,送考的人到此就止步了。后面依次是明远楼、致公堂、内龙门、聚魁堂、会经堂、二十房等处,还有监临、提调、监试、考试四房,弥封、誊录、对读、供给四所。大门外东西两侧建起 “明经取士”、“为国求贤”两个石牌坊,外有东、西辕门,大仲春刚过,夜长昼短,将近五更,天色尚黑。周延儒的青幔大轿还沒到贡院大门,远远就看见贡院东街、贡院西街、贡院头条、贡院二条、贡院三条,还有鲤鱼胡同、笔管胡同、驴蹄子胡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有如汤沸,卖吃喝的、卖文房四宝的……在街道边、胡同口摆得满满的,吆喝声、说话声响成一片。三三两两的举子顾不得春寒料峭,提着考篮早早地赶來。周延儒命落了轿,打发轿子回府,换下官服,只带了一个长随,趁着夜幕挤入人群。
寒星满天,斗柄倒旋,穿过路南隔街的鲤鱼胡同,來到贡院东街,见一个年轻举子似在与一个摊贩讨价:“就这样一幅小小的画儿,又是木版刷印的,竟要一钱银子?一钱银子能买多少张纸?”
“相公不可这样说话,小人一年也只这几日的买卖,这大冷的天,起早摸黑的,若沒甚利钱,何苦不在热炕头守着老婆,还巴巴地到这里受苦?一钱银子讨个口彩,图个吉利,也值了。若是相公高中了,银子还少了这一钱?就是几千两、几万两也有的。”那小贩喋喋不休,一口的京腔京韵,言辞之密水泼不进,那举子一时竟插不上嘴,见小贩住了口,才问:“你这画上画个蓝面小鬼,一手捧墨,一手执笔,有什么讲究?”
“哎呀!我的大老爷,这你能不懂?小人却不信!哦!是了,大爷是想讨个口彩,小人就说与大爷听。这画有个名目,叫‘魁星踢斗图’,你看上面有个蓝面小鬼,一手捧墨,一手执笔,单脚独立站在鳌头上,另一脚踢起,托起一个‘斗’字。连鬼带‘斗’,像个什么字?大爷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自然识得,这是一个草体‘魁’字,大爷祥瑞,魁星踢斗,独占鳌头,大喜大喜。”
那举子摸出银子递与小贩,恭恭敬敬地捧起魁星踢斗图,转身欲走,那小贩却上前一把拉住,举子怒道:“我缺你银子?说好是一钱的。”
“大爷误会了。小人不是讨要银子,这请魁星还有个说道。”小贩赔笑道。
“什么说道?竟这般罗嗦!耽误了入场,我可不与你善罢。”
“大爷息怒。这魁星本是主宰科考的神祀,你看他手里那支笔,专点金榜題名人的姓名。大爷请魁星,须当面说出姓名,暗自祷告祷告,将图带进试场,贴在号房里,包你高中。”
“真的如此灵验?”
“心诚则灵嘛!孔老夫子都说:祭如在,祭神如神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又不多花大爷的银子。”
“你也读过几天书?好!且信你一回。我祖籍南直隶苏州府太仓州,姓吴名……”
那举子尚未说完,却见一人大呼着抢身过來道:“骏公,你躲在此处做什么?教人找得好苦!”也是一身举子打扮,身形略高大一些。周延儒心里一动,暗忖道:太仓吴家,我少年做诸生游学时曾与太仓吴琨一见如故,交谊颇深,不知此人与吴琨可有瓜葛?
那自称姓吴的举子忙将手中的图画藏入怀中,答道:“卧子兄,小弟也在找你们。”
“快走快走!前几日你说的那人也來了。”说着拉起买画举子便走,边走边说:“你说那人可也恁的胆大,竟将这几句扶觇的诗写在灯笼上,想是欺人不知,走!咱去揭穿他。”周延儒见二人神色有几分诡秘,跟在他们身后赶往贡院外门。
贡院大门前,早已聚集了无数的举子,依次等着入场。一队兵丁刀枪明亮,巡视维持。周延儒见他们朝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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