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锦垫,身子微仰,抬眼望望温体仁道:“大宗伯,看來银子少了是办不成什么大事,我也沒想到小唐竟变得如此贪婪了。”神色有些愤愤然。
温体仁干笑一声,将筷子放了,取手巾拭了一下微微发热的脸颊,慨叹道:“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也怪不得唐之征,他当秉笔太监一年多了,想必收的礼多了,世面见识广了,胃口比不得当年了。再说当年为了扳倒钱谦益,出出胸中的恶气,你一出手就是八万两银子,如今只将五千两银子与一些扬州、宜兴土产打发他,越來越寒酸不体面,他自然看不入眼了。你想想,事情要做得机密,他还要暗里打点求人,那御史曹永祚那里能不使银子?刘文瑞等七人假作奸细充当干证,能不使银子?还有锦衣卫那边可少得了?区区五千两,岂够使的?不但他落不到手里多少,说不得还要往里添些呢!他还是顾惜了上次的情面,不然岂会做这般受累不讨好的事?你就不要再埋怨了,小唐做事向來对得住人。”
“毛文龙一死,断了每年的冰炭敬等例银,我去哪里找许多的银子來使?哼!都怪袁崇焕,本來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好端端的,偏逞什么英雄,也不请旨便斩杀了朝廷的封疆大吏,眼里哪里有皇上?”周延儒心里隐隐作痛,光那两把名手制作的宜兴壶就花了三千两银子,看來是送了个不识货的,被当成了泥巴瓦罐。
“嘿嘿,这样便休怪皇上容不得他了。”温体仁冷冷一笑,“谁教他做事只顾前不顾后的,一时是痛快了,后果怎么样?”
“皇上并沒有怪罪他,我一直纳闷,后來想想也明白了,皇上隐忍不发,是因辽东还要用他,权衡利弊,只好舍弃毛文龙了。”
“嗯!皇上忍得一时,怕是忍不了一世。袁崇焕有干城之才,皇上自然不会动他罚他,可是如今皇太极兵临城下,蹂躏京畿,袁崇焕无可奈何,瞬息之间,不能驱除鞑虏,扫灭狼烟,皇上用他之心怕是不会如往昔那样坚定了。”温体仁花白的眉毛高高挑起,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呀!怨不得别人。”脸上隐隐显出几分得意之色。
“何以见得他失了圣宠?”
“你沒听说袁崇焕请旨入城歇兵,皇上决然不允,皇上是对他起了疑心。既生猜忌,袁崇焕的好日子便到头了。”温体仁见周延儒听得入神,亲手执壶为他满了酒,嗅着琥珀色香醇的美酒,轻松道:“你这状元府上的酒果然与别家不同,喝了想必会交华盖运的,上次在府上叨扰了一回,至今回味起來,犹觉唇颊留香,只是我的酒量太浅,享不了多少。不过,这样的好酒只该慢品细尝,狂饮鲸吸实在是暴殄天物。”
周延儒哈哈一笑,说道:“大宗伯可是品出真味來了,其实米酒还是浙江的正宗,江苏不过学了些皮毛,当不得如此谬赞的。唉!大过年的偏偏这么不太平,过得沒什么滋味,还不如在南京时热闹,若不是大宗伯光降,卑职是沒心思动酒的。”
“老弟不是心疼沒了毛文龙那点儿冰炭敬吧?”温体仁揶揄道。
周延儒面色微微一热,好在酒已将脸膛染得红亮,看不出丝毫的异样,讪笑道:“老大人未免看低了卑职,卑职再穷,倒也不用等那些银子买米下锅……”
“玉绳,老夫不过说句笑话,万不可当真。”温体仁起身踱步道:“银子失一些不打紧,要紧的是不可随意教不懂规矩的人得势太久,将我等欺压得喘不过气來。东林党人也太过蛮横了,凡是换了新君,他们都要把持朝政,这次更是厉害,阁臣竟无一人不是出身东林,袁崇焕又在辽东统帅十几万精兵,若等他收复了失地,东林必然做大,那时更是沒有你我的立锥之地了。哈哈哈,好在天不灭曹,皇太极竟绕道入关,实在是天赐良机,趁此时机摆布了袁崇焕,看韩?、李标、钱龙锡等人何以自安?”
周延儒暗忖道:眼下自家圣眷正隆,若阁臣为之一空,倒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缘。心念及此,不由笑道:“袁崇焕斩杀毛文龙后,朝野震动,抱不平者大有人在。听说杭州人陆云龙作了一部四十回的《辽海丹忠录》,还有一部无名氏的《铁冠图》,都称誉毛文龙,为之鸣冤叫屈。”
“岂止如此?不平的大有人在,朝臣们有几个不暗骂袁蛮子的?就是东林在野的清流陈继儒、钱谦益两个大名士也愤愤不平,遑论他人?皇上追究京师城墙不坚之罪,将工部尚书张凤翔下了大狱,兵部、户部、吏部的大小官员哪个不吓得腿肚子哆嗦颤栗?营缮司郎中许观吉、都水司郎中周长应、屯田司郎中朱长世偌大年纪都被责打八十,毙于杖下。虽说是皇上的旨意,可说不得会记在袁蛮子的账上,如今人人自危,大伙儿能不恨么?” 温体仁住了脚步,回身坐下,热热的米酒下肚,惬意地眯起小而亮的眼睛。
周延儒附和道:“这个袁崇焕!实在教皇上失望了。”举杯吃了一口,竟忍不住摇头嗟讶,不知是惋惜还是愤恨。
“可是《辽海丹忠录》、《铁冠图》都是街谈巷议的野人之语,难入皇上耳目的。”温体仁话锋一转,“毛文龙是陈继儒、钱谦益的记名弟子,想必给了他们不少的银子,换來几句伸冤的话也属常情。至于有人说什么袁崇焕捏造十二条罪名害死毛文龙,与秦桧以十二道金牌害死岳飞一般,实在是信口雌黄,全是激愤之言。袁崇焕有如秦桧不打紧,那皇上岂不成了偏安江南的赵构?如此议论不但于事无补,反会将事办砸了。”
“也是。如今怨恨袁蛮子的人充盈朝野,只是都沒有什么好法子治他的罪。”
“玉绳,事在人为,也要看机缘如何,急不得躁不得呀!”温体仁诡秘地一笑,端杯品饮,令人莫测高深。忽听门外有人喝彩道:“好酒!初春佳日,临窗把盏,不是神仙也胜似神仙了。”
二人一惊,见兵部尚书梁廷栋一身青衣小帽地驻足在门口,一齐起身相迎。周延儒笑道:“大司马光临,排闼直入也太教学生失了礼数。”
梁廷栋的年纪资历与温体仁仿佛,此时大权在握,已成朝中的重臣,听周延儒话语中似隐含一丝责备,竟不在意,捋一下花白的胡子,摇手道:“老朽本來到大宗伯的府上请教,听家奴说大宗伯正在少宗伯府上,自恃与周大人过从不疏,不揣卤莽,贸然而來,也沒教下人们通禀,失礼失礼。”他看一眼桌上的酒肴,笑道:“到了庭院,一股酒香入鼻,一时情不能禁,口无遮拦,惊扰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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