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眉

    我先是微微一惊，待回过神来之后，则是故作听了趣事一样，笑着说：“狐莲，没想到，生为僧人竟是如此的油嘴滑舌。”

    狐莲笑，却不答。

    过了会，他才开口说，要从此赶往凡人间，需要花上大半月的时间。

    我听了，则是眉头一皱，不由分说，说是要动用妖法，载两人赶往那里，否则，一来一回两趟时间，已是要过去一月有余。

    若是动用妖法，至多需要半日时间。

    我是借着白鸾生病，才出了洞穴，花费一月时间，实在不妥，若是爹娘知晓我扯了谎，那可真是……

    狐莲听了我的提议，十分不悦，说着，我们几人本就是聚少离多，本想乘着来回的时间，好好相处一番，如今看来，怕是又要全盘打破。

    我嗔道，至多只能再逗留四五日。狐莲无奈，只得点头应允。

    整理好俗事之后，便朝着所谓的凡人间而去。

    架着妖云，百丈天穹立在眼前，生为凡人的狐莲，向下看去，起先有些不适应，略显惶恐的样子，没过多久，又是恢复往常那般神色，谈笑风生起来。

    我心中惴惴不安，狐莲则是轻笑风雅，白鸾有些拘谨，站在我身旁，时不时看一眼一侧的狐莲。

    三人各怀心思，未在多谈。

    晨时离开，太阳还没落山，远远的，就看到青山之外的一处平原之上，阡陌良田有序分隔，低矮草屋建于山脊，时不时能够看到身穿简单服饰的老老少少，面带笑意从蜿蜒小路上走过。

    正直初秋，能够看到早已收割的麦秆，已是暗黄之上，堆成一个个小包，或是散落田间，处在高空向下望去，仿佛根本望不到尽头。

    白鸾那里见过如此绮丽之色，他趴在妖云旁，神色都有些呆滞。

    “喜欢吗。”

    难得见到白鸾如此神情，我问。

    “喜欢。”良久，软糯糯的声音，才从口中说出。

    狐莲道：“久未进食，饥肠辘辘。生为妖物，是否能够感受到饿意？”

    我想了想，说：

    “只要是凡人能够感受到的，妖物都能感受。不管是疼痛，还是悲伤，以及饥饿，这些，妖孽皆是通晓。只不过，妖物感知另一样事物的速度令人咋舌。足以至凡人与死地的疼痛，对于妖孽来说，不过是一处轻伤。凡人会感到欲死欲活的悲伤，妖物也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察觉。饥饿也是如此，凡人一日三餐，而妖物三日也用不上一餐。这约莫着，就是凡人与妖的差别。”

    “乌眉，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道理。就连寿元也是如此，凡人过百岁，便是极为难得，而妖孽活过千岁，也不过只是眨眼之间，果真是感知另一样事物的速度，漫长到让人暗叹咋舌。”

    狐莲轻托下颌，眼中露出一抹光色，缓缓说。

    闻言，我则是陷入沉思，不知为何，联想起一些杂乱的思绪。

    心中压着一口气，难以吐息，我苦笑一声：“妖物确实能活很久，不过，也有其痛苦之处。生活在这世上时间越长，所累积的情感也是越多，多到令人麻木的地步。幼时，只要稍稍一逗，便会乐呵不止，吓唬一下，又会泪流满面。那时，真是单纯至极，根本不清楚，错综复杂的情愫，以及杂乱如麻的思绪，足以在深夜将人抑郁窒息。四百年了，我所遗忘的太多，会忘了何为悸动，何为伤感……我怕，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厌恶与我，我也会将你忘怀……”

    说着，我就转视，瞥向狐莲，神色迷离：“狐莲，你羡慕妖吗。”

    “羡慕。”

    狐莲启唇，即刻回答。

    “啊，我也羡慕凡人。”

    狐莲问：“羡慕凡人的哪一点。”

    我答：“全部。不管是短暂而又绚丽的生命，还是人与人之间所缔造的各种情感。饥饿，困倦，一切的一切，都来的那么自然。”

    遂问道：“你又羡慕妖哪一点。”

    “约莫着，是记忆罢。”

    狐莲眸光一暗，说道。

    本以为，他会说着，羡慕妖孽的寿命，毕竟，这一点是所有凡人，都希望得到的。

    大多数凡人，他们只是看着自己短暂无比，心生恐慌，从而向往着更为强大的力量。

    然而，凡人却忘记了，蜉蝣，虫履，那些转瞬即逝的存在。

    存活在这世上，必然是有一定的意义，不管是凡人，还是妖物。陷于惶恐之中，只是自身还没有寻到出口。

    我有些不解，曲眉一勾，问：“何解。”

    狐莲一抖长袖，露出玉脂般的手，指着自己的脑袋，悠悠的说：“不是常说，妖活的时间长了，就会容易淡忘。长久了，就会忘却一切。这一点，是我极为羡慕的。”

    “你想忘记什么，是——我吗。”

    越听，越是迷糊，狐莲话中有话，却不说透的样子。

    他轻轻摇头：“并不是那样，我只是想着，妖物记忆如此之差，总有一日，你也会忘记，这世上曾有一名叫做狐莲的人。想着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竟是出奇的安心。”

    “狐莲，你又在说笑。”我叱鼻一笑，对于他所说的那番话，心生不满：“记忆这种东西，若是来的深刻，又怎会轻易忘怀。你以为，鸦类的记忆，会与金鱼一样，仅是弹指不见，就会将对方忘怀了去？狐莲，你莫要小看妖禽。”

    狐莲嘴角牵起，轻哼了声，眼眸似兰，声如琴：“小看了谁，也决然不会小看了你。”

    “狐莲，你最近这是怎么了，变得有些古怪。”我凝起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眼前男子，惑然道。

    狐莲迅速侧过身来，冲着我淡然一笑：“乌眉，在你看来，狐莲一直不都是古怪的人吗。”

    “也对，世上没有比你更为奇怪的人了，善变，又爱说谎，以戏谑为乐趣……”

    说道这点，就像是打开了话匣，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还有呢。”

    当我将他的缺点，全数说了一通之后，狐莲则是挺直着腰脊，一副饶有韵味的神色，长眸一眯，笑着说。

    通常来说，当我念叨出他的一堆缺点时，狐莲应该会脸上挂着笑意，眼中露出一抹寒光。

    然而这一次，当我看到眼前青袍男子时，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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