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鼓

    春天来了，都小燕院子里的梧桐树开出了紫白相间的桐花。满树花朵姹紫嫣红，壮观靓丽。大树不但把院子照满了，而且还把都小燕门前的半个街也照住了。满树的花朵每天都招引了几十只喜鹊在树上喳喳地叫着，闹着。还筑起了三四个喜鹊窝。有的喜鹊窝还抱出了四五只小喜鹊，小喜鹊安详地在窝里张着嘴等妈妈喂食。有几个儿童顽皮的要用弹弓去打，都小燕总是看得严严的，谁也不敢靠近。

    这棵大梧桐，还出奇地招来了几只布谷鸟，一连好几天早晨，“布谷，布谷”地叫着，送给了人们春种的信号。大树还引来了不知名的鸟，有绿头，黄嘴，红褐身子，蓝尾巴；有白头，黄身子，白尾巴的鸟儿，啁啾啁啾地叫着，唱响了春天动人的旋律！

    梧桐花越开越美。满树花儿迎风招展，微微散发出阵阵甜润醉人的幽香。成了蔡家庵的一大景观。附近周围一些村庄，有好事的人们总要来看看风景。每当这时，都小燕知道这是外村人来一睹桐花的。她就热情，殷勤的搭讪说：同志，到屋里喝水吧，有龙井呢。人们也礼貌地回答：不渴，不渴，谢谢！

    都小燕这棵大梧桐，是蔡家庵老年人、儿童和妇女，春天看花观景，夏天遮阴乘凉的好地方。墙外树底下，经常坐满了拉呱的人。除了下雨、刮风外，人们习以为常，总爱到这里来聚一聚。

    谷雨后的一天，和煦的太阳照射着大地，春风徐徐，暖日融融。吃完了早饭，妇女们收拾完锅碗瓢盆，抱着孩子来梧桐树下凑热闹。

    住了一会，石金凤看到这里的人很多，也抱着铁石静来了。铁石静已经三虚岁了，嘴很巧，不但会叫妈妈、爸爸，奶奶，一些简单的话语也会说，很是逗人喜爱。

    铁石静在地上蹦蹦跳跳地跑着。几个大妈大婶都说，你看这小闺女才几天，就长成大孩子了。桑大娘也在人群里，拍着手喊道：静静找老太太来。石金凤指着桑奶奶说：静静老太太叫你，快去。静静摇摇晃晃跑过去一头扎在老太太怀里。

    大家都说，你看这孩子还真认准老太太哩。桑大娘抿着嘴只顾笑。有人说：你看桑大娘，吃奶的孩子都喜欢她，老人就是修行好咧！

    桑大娘没有说话，用手领着静静，慢慢腾腾去了都小燕家。

    都小燕正在院子里赏花。看着满树的花朵争奇斗艳，在春风中婆娑摇曳，几只喜鹊在枝桠上跳来跳去，不时地用嘴点食着花朵。她兴奋的自言自语道：“你看这桐花开得多美，又是一个大丰年啊！”

    桑大娘领着孩子蹒蹒跚跚地进来了。

    桑大娘说：“燕子，你看谁来了。”

    都小燕一时傻了眼，愣神地看着孩子。眼眶刷地转出了泪花。两手赶忙抱起了静静，用嘴在孩子的脸上左右亲个不停。她一只手擦着眼泪，嘴里道：

    “叫姥姥，快叫姥姥！”孩子有些认生，两只小眼睛滴溜溜的看着都小燕，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身子一个劲往下坠，想挣脱姥姥抱紧的手。

    这时，桑大娘说：好静静，快叫姥姥。姥姥拿糖你吃！

    静静看看老太太，再看看都小燕，忽然叫了一声：“姥姥。”桑大娘说，“好乖乖，再叫一声姥姥。”

    静静不转眼的看看都小燕，又叫了两声，姥姥……姥姥。

    都小燕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她抱着铁静静从院子里跑回了家，呜呜滔滔地哭出了声，泪水泉涌般往外淌。石生辉走过来要接孩子，让她擦擦泪，都小燕怎么也不放怀里的静静。

    她抹抹眼泪，不断地亲着静静，怎么也亲不够。好像怀里抱上了金宝贝，金娃娃，爱不释手。

    静静被姥姥亲怕了，她哭叫着要找妈妈。都小燕拿出来一大把糖，静静摇摇头，她不要。静静哭着要找妈妈。都小燕抱着静静满地溜达。

    这时，桑大娘领着石金凤从外面进来了。

    石金凤看到了妈妈，她一下子扑到了妈妈怀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噗噗地掉下来。都小燕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抱紧石金凤，哭着说：“雪生啊，你受苦啦！这几年妈妈……”她欲言又止。她逗泣着，断断续续地说，“妈，妈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又嚎嚎啕啕地哭个不停。石金凤虽然没有哭出声，眼泪却不断地往下流，湿透了她的小手绢。静静看着妈妈哭，她也“哇哇”哭个不停。三个女人，三代人，哭成了一团，场面可悲可叹，简直成了“六月雪”窦娥冤——悲剧。

    好久了，桑大娘也不说话，让她们母女尽情地哭上一场，诉一诉娘儿们积存在肚里的苦水……

    哭了一场，石金凤说：“妈，你别难过，我都理解，我不会记恨的……”

    都小燕动情地说：“金凤都是妈不好，妈糊涂，妈强求你……妈不该把你赶出家门……这几年，你受苦了，遭难了，妈不忍心哪！”

    石金凤哭着说：“妈，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过去那些恩恩怨怨就别提了，不要老像阴影挂在心上！”

    都小燕还是有些抽泣，不过她已经止住了眼泪。

    这时，桑大娘过来了，她说：“我看你娘俩谁都不要往心里记。过去那些恩怨心酸事就抹去了吧。从今开始，另打鼓另开张，闺女是好闺女，妈是好妈。”又说都小燕，“燕子，慢慢地咱都老了，还得指望儿女呐！”

    转过身来又对石金凤说：“好孙女，你还年轻，从今起，再不要在妈妈面前硬性子了。爸妈都老了，要多关照他们。”

    石金凤点点头，“奶奶，我知道！”。

    中午铁贵放工回来，家里没有人，锅里也没有做饭。门敞着，没有关。他好生奇怪，金凤到哪里去了呢？他出门去找，打听几个邻居也没有找到。他转了一个圈，又回到家里。他刚想刷锅动手做饭，一位大妈高兴地告诉他，你媳妇到娘家去了。

    铁贵有些不相信，怎么太阳从西面出来了！她能到妈妈家去吗？这几年都过去了，静静已经三岁了，娘两个始终不走动，咳，这个金凤啊，真是老牛不倒架……铁贵脑子里正翻滚着，石金凤急匆匆地跑回来叫铁贵去妈妈家吃饭。

    铁贵说：你去吧，我就不去吃了。

    石金凤说：你怎么不去呢，你是她女婿。今天第一次上门，是客人，应该坐上席呢。

    铁贵笑了：什么上席不上席的，这几年不是也过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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