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鼓

    这一年 ，蔡家庵村利用上游洪山水库干渠自流灌溉的方便条件，一部分旱田改作水田，种植了不少水稻。水稻秋季获得了大丰收。蔡家庵的社员破天荒首次分到了不少优质粳稻。从铁贵记事起，那时村里各家各户只种一点旱稻，而且碾出来的大米带有红色，质量粗糙，口感欠佳。还只能过年过节吃上一点。

    秋天，铁贵家两个大人，加上小静静，全家共分水稻250多斤。社员生活得到了改善，很多人家都能经常吃上香喷喷、白花花的大米。可是铁贵家自从分了稻子只轧过一次大米给静静吃，大人很少吃过。铁贵催了石金凤几次，可是她始终没有做过大米饭。石金凤说：咱年轻轻的还没有日子吃吗？省着点吧，你不知道咱家穷吗！

    冬至到了，早晨起来的时候，石金凤对铁贵说：今天过冬了，中午做大米干饭吃吧。铁贵说：舍得吗？石金凤说：过冬了，承上启下，一天长其一天，新的一年快开始了，改善一下生活吧！铁贵笑着说：我心里早就盼望着呐。

    中午，石金凤把盛好的几碗白花花的大米端上了饭桌，还煎了一盘鱼。铁贵吃惊地问：怎么哪来的鱼？石金凤说，是桑奶奶送来的。铁贵说：桑奶奶这么大年纪吃点东西总是惦记着咱，咳，她老人家……石金凤说：奶奶送来了，你不要，她又要生气了。石金凤又拿来一瓶散白酒给铁贵倒了一盅，说：今日上有鱼，你喝盅吧。

    铁贵喝了一盅酒，搛了一筷子鱼，吃着白花花的大米，高兴地说：真是比过年还好！石金凤说：真是穷得不是，今后吃大米的日子多着呢！铁贵吃着大米，看着炕上躺着的静静，静静瞪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珠看着爸爸吃饭，看着看着，静静张着小嘴笑了。铁贵搛了几粒大米放在静静嘴里。石金凤说；你别躺着喂，噎着孩子怎么办。

    铁贵吃了两碗米，又端起了第三碗，他想起了吃米的故事。他说石金凤，我讲一段穷人吃米的故事你听不听？石金凤说，是民间故事？铁贵说：也算是吧，小时候听妈妈说：

    从前有位穷苦、善良的老人，一辈子没吃过大米，她不知道吃大米是个什么滋味。他只看见富人吃过大米。心想，大米饭白陶陶的肯定好吃。有一天，他对老伴说，咱这辈子能吃上一顿大米，就是死了也愿意。老伴说：别做梦啦！咱能吃上一顿饱饭，也烧高香了。老夫妻的对话被下凡的神仙听见了。天神知道两老人心地善良，一辈子受穷，就大发慈悲，要帮帮他们。

    石金凤说：你别说着故事忘了吃饭，一边吃，一边说嘛。

    铁贵扒了一口饭，边吃边说：

    穷老汉有个习惯。经常起早到村东荒滩草地去拾粪。一天早晨不到三更天，他扛着拾粪工具又去了老地方。他转呀，转呀，也不知道转到了哪里。忽然，眼前一亮。出现了一片高楼大厦，宽阔的马路，高大的树木，各种鲜花异草，很是耀眼。老人一下子迷魂了。心想：这是个么地方呀？房子这么高，路这么宽，树这么大，花这么鲜……么不是京城？老汉这时已经迷迷糊糊，他被神仙带到了天堂上。

    石金凤插嘴说：恐怕老人家连县城也没去过呢，他怎么会认识高楼大厦呢。铁贵说：是呀，老人家一下子找不到北了——懵了！就在这时，老汉迷迷昏昏，也不知道怎么走到了一户人家。这家呀，也是老夫老妻，有一个20多岁的姑娘。姑娘捞了一锅白花花的大米。老汉坐下后，姑娘端上了香喷喷的大米，老汉吃了一碗又一碗，到底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碗。反正吃得饱撑撑的。老汉心想，老伴从来也没捞着大米吃，能捎一碗给她尝尝，才好哩。

    老汉想着好事，一旁的老先生早知道了他的心思。临走时，老先生从葫芦里倒出一粒特大的仙米送给老汉，并交给他怎么做。老汉接过这粒大米，心想：一粒米就是熬汤喝也不多呀！怎么做成饭呢？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恭恭敬敬把这粒大米带回了家。回到家里，老汉先做了试验。锅里添上水，把这粒米放到锅里。连火也不用烧，转眼间，一锅白花花的大米就出来了。他和老伴美美的饱餐一顿。

    从此日后，老汉什么活也不干了。饿了，用这粒大米坐上一锅米饭，和家里人吃得饱撑撑的……

    石金凤说，这个故事还真有点意思。咱要是能得到这么一粒“仙米”就好了。

    铁贵说，可是后来呀，老两口大米吃腻了，就不稀罕了。用来喂鸡，喂鸭，喂猪，喂狗，扔得到处都是，不拿大米是米……后来，被上帝知道了，就把这粒仙米收回去了。

    石金凤说，如果咱得到了“仙米”，保准一粒也不丢。铁贵说，那也不一定。人啊，条件一变，思想也在变嘛。

    变是绝对的，不变是相对的。或变好，或变坏，一成不变是不可能的……

    石金凤说：是啊，我看也是这个理。毛主席说过：穷则思变。一张白纸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人富裕了也容易满足，容易浪费，容易停滞……这是最大的敌人……

    这时，石金凤想起了一件事，她告诉铁贵：咱村有人到海成县用大米去换玉米，一斤大米换二斤三两到二斤半玉米。人家用大米换了一囤子玉米回来，吃粑粑不成问题了。铁贵说：哎呀，这可是个好办法。我看哪，庄稼人吃粑粑比大米好。大米水分多，不抗饿。吃粑粑饱人，不饥困，好干活。多换一些玉米回来，咱家就有了主粮，生活困难就解决了，再也不愁没粑粑吃了。我看咱也去多换点回来。

    石金凤说：你愿意咱就多换一些，少留点大米给静静吃就行了。

    铁贵满口应允。俩人就这样异口同声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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