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鼓

    生活的艰难和不适应使石金凤身体每况愈下，严峻地考验着她的精神意志和当初的诺言。这正如都小燕说的，我能看到有一天她“哭鼻子掉泪，喊爹叫娘往家跑的时候。”

    确实如此。生活的艰难曲折使石金凤一筹莫展，欲罢不能，欲哭无声。

    石金凤在吃饭上的巨大反差，是她首先遇到的最大难题。她不愿吃，吃不饱，慢慢影响到身体的健康。她在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常常偷偷地哭，偷偷地流眼泪。有时候她也暗暗地思量：怎么办呢？我能被眼前的困难吓倒蚕食自己的诺言吗？我能这样趴下去，叫妈妈笑话？……生活的困惑不得不使她去思索这些现实问题……她要面对的是巨大的人生考验和选择。

    九月金秋，正是收获的季节。天气晴朗。高高的的天空像用水洗过那么明亮，令人遐思联翩。

    人们收获着，忙碌着。

    吃完了早饭，男人们到地里刨地瓜，收花生；女人们到野外晒地瓜干，摘花生，一片繁忙景象。

    铁贵家里的人也都到地里干活去了。把石金凤留在家里洗洗碗。刷刷锅，择择菜，准备做中午饭。熬一锅大米，做几个菜，改善一下生活。因为秋忙，活计累，平时舍不得吃，在这个节骨眼上可省不得。

    刷完了锅碗，石金凤到炕上休息一会。他打开抽屉，里面有一本《寒窑的故事》，她翻看着。 越看越被书中的故事所吸引。

    书中说的是唐朝宰相王允的三女儿王宝钏受难的故事：王宝钏天生丽质，聪明贤慧。到了婚嫁年龄，她看不上诸多王公贵族的公子，却偏偏对在家里做粗工的薛平贵产生了爱意。经过彩楼抛绣球，她选中了薛平贵。不料其父嫌贫爱富坚决不允。无奈之下，她与父亲断绝了父女关系，嫁给薛平贵住进了西安城南大雁塔附近的武家坡一处破窑洞。在寒窑中，夫妻俩男樵女织，过着清苦的日子，幸而夫妻间互敬互爱，相依为命，苦日子也过得颇有滋味。后来，薛平贵从军征战，远赴西凉，王宝钏苦守寒窑18载，受尽了人间苦难……18年后薛平贵立功归来，与王宝钏寒窑相会，封王宝钏为正宫皇后……

    石金凤看着，看着，被书中的情节感动了。他同情主人公王宝钏的遭遇。她拿自己同王宝钏比，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思越觉得命运不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哭了，泪水簌簌的涌出来。她越哭越伤心，伤心得无法自持，她索性卧在炕上哭一场，她哭也哭不够，她恨自己的妈妈，恨自己多么无能……

    这时候，铁贵从学校回来了。他本不准备回家。只是感到好像有什么心事，忐忑不安，耳朵一直发烧。他感到不祥。大概是这几天，他老是不放心石金凤的原因吧，或是其他什么别的因由，反正，他也说不清。就这样，他趁休息的空隙，请假回来。

    铁贵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并不知道，只顾伤心地哭着。铁贵上前拉开了她的一只手，她甩开了铁贵的手还在哭。铁贵也不说话，用力把她从炕上扶起来，她用两只手捂着眼抽泣地哭。铁贵又掰开她的一只手，她又甩了他一把，没好气地说：“你躲开！”

    铁贵不敢再动了。独自坐在炕上，两只手捂着腮暗暗沉思：金凤，我对不起你，叫你吃苦了。想到这一句话时，他几乎也掉下眼泪。

    良久，他站到石金凤面前用歉疚的口气说：“金凤，我委屈你了，都是我不好！”片刻，又道，“我对不起你！”

    石金凤哭劲小了，她的两只眼在手指缝里看着铁贵。

    铁贵说；“你后悔了吧！我知道你有一天会坚持不住的，”同时，又加了一句，“不过现在也不晚！”

    她抽抽嗒嗒还在抹泪。

    铁贵用商讨的口气说：“这样吧，我和你俩找妈妈吧，向她道道歉，你回家住几天，让妈妈侍候侍候，安慰安慰你的心”

    她摇摇头。

    铁贵不做声了。屋里静下来。只听到石金凤抖泣喘息的声音。

    此情此景铁贵也独自难受。一个女人而且是家里条件富庶的女人，为了爱自己，把家舍弃了，把亲情断绝了，来寒舍受苦！他替她痛心，为她怜悯，可是在这无奈的情况下，又有什么法子呢？

    铁贵总算是个大男子汉。不管是真心或是假意，他总算是提出来了，他战战兢兢地说：“金凤，咱俩离婚吧！不能因为我，误了你一生！”

    听着这刺耳的话，石金凤猛然憬悟。抱着两只小拳头在铁贵胸前不分点儿的敲打。还不舍气地去撕扯铁贵的嘴巴。怒气地放话：

    “叫你胡说，谁叫你胡说！……”

    铁贵怎么也不反抗，任凭她打，任凭她骂。他感到，只有狠狠地打，打得越疼，心里才好受些……

    她打完了，撕完了。

    铁贵说：“是我害了你！我不能损人利己。你现在离开我吧！你还是个好女人，好女儿！还有幸福所言！”铁贵眼里转着泪花儿，动情地说石金凤，“我不会埋怨你，一辈子也不会埋怨。你走啦，我将永远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村子，无颜面再见到你！……”

    石金凤呜呜滔滔，再次大哭。她抱住了铁贵，头倚在铁贵胸脯上，哭诉着：“我不离开你，再苦，也不离开！我选择了，就永远走下去，不离不弃……”

    铁贵抱着石金凤，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心疼地说，

    “我永远爱你！”

    石金凤抹抹眼泪，深情地看着铁贵，心爱地说，“我不会离开你！一辈子也不离！”

    铁贵说：“我报答不了你，我愿做你的一头牛马，让你鞭打我……”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头对头，脸对脸，她哭，他也哭。两个人哭了一场，石金凤给铁贵擦擦泪水，“铁贵，你走吧，别耽误了学习。我没事，我会坚强起来，跟你走到底……”

    铁贵说：“我请假了，上午不回学校。我帮你烧火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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