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鼓

    田大海晚年东山再起，在阔别了20年后重新坐上了蔡家庵第二把交椅——当上了大队长。大队长官虽不大，在中国的二十几级官衔里，是最小的村官。官虽小，可是有实权。特别是田大海更是个老资格，打过鬼子，参过军，搞过土改，训练过大比武民兵，带队修过洪山水库，做过不少贡献。在人们眼目中虽然他有点色，称他“馋猫子”。可是他在村子里说话是好使的，谁不怕他。到了晚年50多岁，又得到了重用，负责抓好大队的经济和农业生产……

    田大海为他和前妻铁梅花的儿子田甜（后改名田有志）盖了四间新瓦房。田甜初中毕业后，一直在生产队劳动。22岁的时候，田大海张罗着为田甜娶了一个比儿子大两岁的美貌妻子鲁云。鲁云文化不高，只上过五年级小学。但为人品行端正，贤惠厚道，勤劳朴实，是农家过日子的好把手。一年后，她为田甜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取名洋洋。

    田大海晚年走运，儿子也跟着红火。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农村教育由公办转为民办，村里的学校变为民办，教师也成为民办教师，教师任免也由村里说了算，不挣工资记工分。这样田甜由生产队的一名普通社员转为民办教师，在村学校教小学一年级。田甜开始风光了。原来在生产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靠天。劳累一天，筋骨簌簌的疼。现在好了，八小时工作制，一天只上几节课，风吹不着，雨淋不到，轻轻快快一天一个10分。学校既不考核成绩，也不检查验收，工分不少拿，放假又可以休息，何乐而不为。

    由于工作性质变了，接触的面广了，田甜开始变了。注意仪容仪表的打扮。追求外表的美，外表的文明。原来他在生产队干活的时候，好几天不洗一把脸，从来不刷牙，蓬头垢面，也觉不出有什么不好。成了生产队有名的埋汰青年。结婚后，还是改不了埋汰的老毛病。

    一次，妻子鲁云到生产队干活。看到很多社员虽然穿得有些破旧，但都干干净净。不像田甜那样不讲个人修饰。脸不洗，头不梳，衣服皱皱褶褶，活像个叫花子。鲁云觉得非常难堪，无面子。她下决心要改改田甜这个坏习气。

    晚上回家睡觉的时候，鲁云要田甜先洗洗脚，刷刷牙，清洁一下自身卫生，才能上炕睡觉。

    可是，田甜偏不听那一套。他说：

    “讲究那些没用的东西干么！天天和泥土、风雨打交道能干净出去？老农民就是庄稼汉，庄稼汉能干净得了？干净大了是毛病！农民天天用手抓大粪喂庄稼，我看也没有一个得病的？！”

    鲁云说：“今晚上你不刷牙洗脸洗脚，我就不让你上炕睡觉！你就休想躺在我身边……”

    倔强的田甜说：“不上就不上，没有媳妇还不一样过？怎么一个男子汉偏要听老婆叨叨！”

    鲁云不再多说了。

    田甜说话算数，到底没上炕就在地上睡。他不脱衣服窝窝囊囊在地下的木板上躺下来。劳累了一天，很快呼呼睡着了。睡了一大觉，他醒了。看看炕上睡着了的媳妇，心想：他妈的，我偏要上炕试试让不让。他偷偷摸摸，一下子钻到鲁云的被窝里。

    鲁云假装睡着了，没理他。

    正待田甜动手动脚的时候，鲁云突然爬起来把田甜推在一旁，警告说：“小田子，今日我告诉你，你小妈我不是个小肚女人！不听我的话，还想守着我，懒蛤蟆想吃天鹅肉，天下没有那便宜的事。你自己去抱着木桩子睡吧！”

    就这样鲁云折腾了他一个礼拜。这下子，田甜草鸡了。开始刷牙洗脸，改邪归正了。

    可好，田甜自从干上了民办教师，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用老婆嘟囔，再也不邋遢了。特别是和女教师在一起，他觉得不能掉价。他开始觉得自己的媳妇有点土，虽然面貌长得倒不丑，可是他总感到不如一些女教师文明，有文化，有知识，有修养。他不知不觉在变，不知不觉在追求时尚，追求人生的价值，追求外表美，追求人生的享受……

    田甜这变或者对将来有好处，或者增加了不必要的麻烦。究其如何，要看他将来的发展。

    铁贵退役回来后，有很多人来看望他。

    一天晚上，田甜来看望铁贵，两个人说南道北拉了很长时间的呱。

    田甜说：“你当了几年兵，回来了。我以为你能留在部队上呢。起码也能登上个连长、营长什么的官干干。可是现在你退役了，太可惜了……”他看了铁贵一眼。接着说道：“凭你这会写，又聪明的脑瓜，应该能留在部队上，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铁贵说：“我这水平呀，就像地上滚着的驴屎蛋子到处都是，咱有么了不起的？咱还是不行啊，不适应部队工作需要，不回来怎么办呢？”

    田甜说：“你不是很会写作吗？”

    “光会写有什么有用，其他方面……”说到这铁贵停下来，没有往下说。

    “那你回来怎么办？上面给你安排工作？”

    “这个很难说，安排不安排，上面有政策，等到时候看看再说吧！”

    少顷，铁贵又补充说道：“一般情况下上面是不给重新安排的，退役军人那来那去。”

    “不给安排，那你怎么办？”

    “参加队里劳动吧，还能怎么办！”

    “那不是白当五年兵了？”

    “也不能那么说，当兵也是很锻炼人的……”

    “要不然这样吧，要我爹说句话，帮个忙。你到学校当个民办教师，咱两个还在一起干……其实当民办教师也不错，不出大劲，活又不累，工分也不少挣……”

    “你爹一个人能说了算？……”

    “试试看吧，该差不许多。”田甜说。

    “那好，先替我谢谢大海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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