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什么也不怕,无所顾忌呢?哪怕伤的是自己……
一个人,连自己都不在乎,不爱惜,又怎会懂得收敛。这样的人,就像黑色沼泽里的深井,谁有勇气敢走近呢?
将一地垃圾收拾干净后,垃圾桶里满得快溢出来了,只能好事做到底,将垃圾桶里那层黑色塑料袋拉出来打包好,丢进后院角落里的垃圾池里。
外面,雪又下大了,北风吹得人脸生疼,厚厚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留下好深好深的脚印。
来回匆匆的明夏,一回到暖和的屋里,便不住地打了个冷丁,连连跺脚,将头上身上的雪拍掉,好久好久,才终于回过头。
大门口,那个一头红发,穿着单薄,打着赤脚,一身黑的人,就那样坐在门前露天的台阶上。嘴里仍咬着一根烟,流血的手里还拿着啤酒罐,任由雪,一片一片,落在身上。
也不知道他在那儿坐了多久,出门丢垃圾时,就看到他了。这样的天气,坐在那儿,都不会冷么?
而且,依他如此随意敷衍,肆意妄为的态度,会乖乖按照医生的吩咐,吃药,换药,照顾自己的伤么?
算了,想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那是别人的私事,又不是她能干涉得了的,反正……与她无关。
收回目光,拉紧领口,实在受不了冷风吹进来的感觉,索性将大门关上了。
“亚克,来,男孩子怎么能老窝在家里,妈妈教你堆雪人。你想堆什么?”
“对,就是这样,这个做眼睛,这个是鼻子,还有嘴,看,多像啊,我们亚克真聪明。将来一定会很了不起的。”
“你看,三王子已经跪了好几天了,大冬天的,这么大的风雪,不给吃不给喝,穿得又少,王后陛下也太狠了。”
“没办法,那可是王在外头和别的女人生的私生子啊。不过,这三王子也真奇怪,年纪那么小,亲妈就死了,也不哭不闹,还有力气捣弄雪人。”
——亚克,来……妈妈教你堆雪人。你想堆什么?
想堆什么?
眉头皱了皱,慢慢睁开了,那双绯红的眼,坐起身,揉揉头疼欲裂的脑袋,才发现受伤的手被包扎好了。
这是……?
他记得昨晚……昨晚是……大年夜,他和以往一样,喝了很多……
模模糊糊的,好像是听到有人叫他,然后……然后……那人走开了,没多久又回来了,好像很是吃力地,将他拖到靠墙的地方,随即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他很清楚地感觉到,那人有一双柔软,暖和的手,在握着他的手,替他包扎时,轻柔的动作,怕弄疼他般,有种久违的……被珍惜着的,温柔的错觉。
脑袋一抽一胀地发疼,他很是用力地捶了好几下,才稍稍缓解了一些。可包扎好的手,有血迹渗透了雪白的纱布。
天蒙蒙亮,雪还在下,一身黑的他,倚靠在墙角,目光无意识地游移,突然在某一处……顿住了。
那是栩栩如生的四个雪人,左边是妈妈,右边是爸爸,中间是两个小男孩,一个堆好了,另一个还差一点。
而那个差一点的雪人面前,有一个瘦小的背影,正在来来回回忙碌,最后……终于完成了。
“太好了,总算完成了。”
跑到两个小男孩中间,那个特意空出来的位置,一左一右牵住一个,笑了。
那就是,平时她们一家人出门的情景,爸爸妈妈并排在后,守候着走在前方,永远站在中间,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弟弟的,三姐弟。
“爸爸,妈妈,弟弟,还有……我,新年快乐!”
话音才落地,只听一声响,有碎雪迸溅到她脸上,身上,只见,她才堆好的雪人,被人一脚踹烂了。甚至没有丝毫停顿,疯了般,一阵狂踢猛踹。
眨眼间,她辛辛苦苦用冻得通红的双手,堆起来的家人,全被他踹了个稀巴烂。
他还若无其事地,从她对面走来,靠近,到旁若无人般,从她身旁走过。
明夏的拳头攥得死紧,最后……果断地松开,蹲下身,揉了两个雪球,一手一个,又站起身,对准前方黑色的背影,用力地砸了过去。
一个砸中他的背,一个砸中他的后脑,他仅仅只是微微回过头,森寒的脸,轻鄙的眼,冷冷地只吐出了两个字。
“贱种。”
“对,贱种。”
明夏很爽快地附和他,语气很冷静。可只有她知道,她心底憋着的气,有多难受,怕再待在这儿,再多说两句,会忍不住。
一直到她离去,走进屋子,很用力地关上了门,他也依旧保持着微微回头的姿态,一动不动。
这才发现他的目光,一直都在那摊被他毁得稀巴烂的的雪人身上。
——亚克,来,男孩子怎么能老窝在家里,妈妈教你堆雪人。你想堆什么?
——对,就是这样,这个做眼睛,这个是鼻子,还有嘴,看,多像啊,我们亚克真聪明。将来一定会很了不起的。
——妈妈,我完成了。你看,这个是妈妈,这个是爸爸,还有这个……这个是……
——要说多少遍你才懂,你没有爸爸,你只是他不要的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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