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满脑子不相信。
夜幕早早降临,又是华灯繁盛的时候。
我已经出院回到自己的宿舍里,并且足不出户,歪在床上,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直愣愣地盯着房间的某一角落,发了一个星期的呆。
吴双和大福都认为是陆晚霞的失踪影伤害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牧云则一口咬定我是失恋了,说我了无生气的模样,很是招人心疼也很是招人恨。索菲亚则嘻笑着指点着我的额头半讥讽半含酸地说:“你们中国人的老祖宗很会说话,‘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我是在困惑在挣扎在与自己拼命地斗争着。
我亲眼看见陆晚霞身披霞光跃入大海,我应该为她高兴,为她祝福,毕竟她回归的是她的世界,是不再遭遇人世谈凉不必再面对人心叵测的她从小就习惯了的世界,在那儿,她自由自在,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没有人会觉得她奇怪,也没有人会对她居心不良,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她想做的事,她可以肆意张扬她的喜怒哀乐,她可以追逐她所有的梦想,在她的世界,在她的天堂。
可是我的心却在疼,狠狠地疼,要命地疼!还有那相思,一寸相思一寸灰,寸寸段段,燃烧的是我的爱我的情我的生命之火!我不能去找她,我也找不到她,明知道她去了哪里,我却无法寻找,更无法说出我噬骨的思念!我觉得我们俩就像《人鬼情未了》里的男女主角,明明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也许这一生,都再也无法走近彼此了罢?我恨呐!
我更恨的是人性的复杂,我承认自诩聪明睿智的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就像欧阳图,他恨不得我死,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却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参与了救助!我原本是要恨他的,却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突然茫然起来,是他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的爱情,是他使我失去了陆晚霞,失去了生命里最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可是也是他,救了我,让我现在还能活生生地躺在这里,回忆着,痛苦着,进行着一切活着才能有的感知与感悟。
在这些无法言说的痛苦纠结里,我总是想起姥姥,我们家那个娇小瘦弱但坚强如山的江南女子,我很想她,很想很想。我的生活里很久没有她柔糯如水的声音了,我的生活里也很久没有她温暖如春的茶香了。最近一段时间的我,敏感,躁动,暴怒,肤浅,冲动,与以前那个凡事波澜不兴宠辱不惊的我,早已相去甚远,或者已经判若两人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姥姥看到现在的我,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颓废的、痛苦的、挣扎的、无助的,更是绝望的!
姥姥,我对不起你,我再也不是你喜欢的温润如玉的清香如茶的女孩儿了。
不知道怎么,每回想起姥姥,每回都特别特别想哭!发生了这么多,经历了这么多,我没有脆弱过,也没哭过,只有想起姥姥的这一刻,我特别特别想哭。姥姥在,该有多好,可以依进她的怀里,把自己埋进她的疼爱里,可劲儿地痛哭,也拼命地痛苦。
姥姥,姥姥呵。我仰起头,努力控制着眼眶里打着转的泪水。宿舍里没有别人,可习惯了坚强的我,仍旧下意识地控制我无边的悲哀与无助。
“想哭就哭吧,没有人笑话你。”有人悄悄推开一个门缝,探进半个身子来,对我灿烂地笑。
吴双很忙,要过年了,大唐渔村生意火得不行,她看过我,告诉完我欧阳图救我的事,便走了,只在饭口时间派大福和牧云给我送她亲手做的病号饭来。
索菲亚依旧地讨厌我半死不活的状态气恨得不行,小心眼的小女人心理,一点西方淑女的风度也没有。
大福和牧云不能在我这儿呆得太久,一是马上要放假了,有一些考试还是必须准备的;二是他们受不了我的低气压和萎靡不振。
所以,后来几天,我的房间里很少有人来,尤其夜幕降临之后。寂静而又空旷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一声非常熟悉的声音,我被吓了一跳之后,眼泪便像不要钱的自来水一样,哗哗淌个没完。
“唉,哭起来也这么好看呢,我可咋活呀?”
来人把自己从门外拖进来,关上房门,顺势依在门上,看着我,嘴角噙笑,继续调侃。
我扑哧一下笑了,而眼泪仍旧不停地奔流着,我慢慢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向门边,又哭又笑,一步一步,走过去,靠近,靠近,再靠近,伸出手,攀上腰肢,收紧,低下头,唇齿相依,呼吸相抵,泪眼朦胧中,我喃喃呓语:“我以为是永别......”一语未罢,我软倒在来人的怀里,昏了过去。
来人收紧怀抱,紧紧把我拥住,在我的耳畔,幽幽地叹息:
“我也以为。只是,我割舍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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