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未散，雾中却有人。
那不是已经离去的西门吹雪。
雾中人仿佛正在远远的看着陆小凤，陆小凤也在看着他，看见了他的眼睛。
没有人能形容那是双什么样的眼睛。
他的眼睛当然是长在脸上的，可是他的脸已溶在雾里，他的眼睛虽然有光，可是连这种光也仿佛与雾溶为一体。
陆小凤虽然看见他的眼睛，看见的却好像只不过还是一片雾。
雾中人忽然道：“陆小凤？”
陆小凤道：“你认得我？”
雾中人道：“非但认得，而且感激。”
陆小凤道：“感激？”
雾中人道：“感激两件事。”
陆小凤道：“哦？”
雾中人道：“感激你为我除去了门下败类和门外仇敌，也感激你不是我的仇敌。”
陆小凤深深吸了口气，道：“你就是……”
雾中人道：“我姓玉。”
陆小凤轻轻的将一口气吐出来，道：“玉？宝玉的玉？”
雾中人道：“宝玉无瑕，宝玉不败。”
陆小凤道：“不败也不死？”
雾中人道：“西方之玉，永存天地。”
陆小凤再吐出一口气，道：“你就是西方玉罗刹？”
雾中人道：“我就是。”
……
浓雾散开未多时，又聚拢了起来。
西门吹雪走在夜晚的大街上，四周除了打更的锣声同吆喝便什么都没有了。
而他的白衣，已是在这片浓雾之中被润湿了衣角衣带。
西门吹雪直视前方，他的眼中原本凝结的寒光此时却在闪动着。他的人，置身于这一片白雾之中，周身萦绕着寒气，仿佛是午夜从鬼门之中走出的使者。
叶孤城的仇已经了结，那之后，叶孤城将去往何处？
西门吹雪如是想着。
他的脚步因为思绪的延伸而微微放慢了。
叶孤城也许会回药谷，亦或是云游四海？
然而，不管怎么说，西门吹雪也找不到叶孤城还将呆在万梅山庄的理由。只是，叶孤城还会在万梅山庄带上一小段时间。
西门吹雪知道，那真正不过是一小段时间而已。
因为，叶孤城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他既然答应了与西门吹雪一战，便一定会待到伤愈亦或是拥有八成功力之后再离开。
而伤愈……
叶孤城的伤若是要待到伤愈定然会是需要很久的时间的。然而，西门吹雪并不认为叶孤城会等到功力完全恢复才会给自己下战帖。
叶孤城是何等高傲之人，高傲得就如同那翱翔九天的鹰，不会因为任何人停住自己的脚步。
就在这一刻，西门吹雪仿佛认清了些什么。
叶孤城会与自己一战，然而，那一战的结果西门吹雪却不认为是他自己愿意看到的。
西门吹雪走到湖边，他望着那一潭水。
潭水不深，上面还有这几株残荷。
西门吹雪知道，那看似清澈的水中却满是泥垢，正如他时下的心一般……一时间，西门吹雪竟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
起初，西门练剑废寝忘食，虽孤独一人，却没有深入骨髓的寂寞。练剑有所成是他唯一的目标，那份对剑的炽热的感情能把人性中其他的情感都掩盖起来，寂寞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种。
而如今，在于西门吹雪的心内已然是有所改变的，甚至于，就连练剑也无法让他忽视那一种愈发明显的情感。
那样的情感便如同是冬季中的炉火，夏季中的冰块，让人心头觉得快意。
然而，那般快意却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是无法同他人分享的，所以西门吹雪觉得孤独。
这世上，为何会有着一种渴望能同他人心意相通的情感了？
西门吹雪不明白，就如同当时他见着孙秀青一般。
那时，西门吹雪认为那边是世人所说的喜爱，能与一个喜欢的人结合并组成一个家庭。
只是，那样的情感却束缚住了西门吹雪的剑。
紫禁一战之后，西门吹雪对剑的热情又一次打败了那世俗之中的感情，于是，他便将孩子送去域外交由他人抚养。
因为，西门吹雪认为，那样的感情不过是对剑道的阻碍。
西门吹雪是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剑的人。
他的生命中，唯一能与之相守的，只有剑。
至少，一直以来西门吹雪都是这般认为的。
不过，现在西门吹雪并不愿意如此想下去了，尽管他依旧觉得那世俗的情爱不过是对剑道的束缚。然而，就是那一种感觉，让一个人明知前路有虎却甘愿不管不顾地前行。
叶孤城在西门吹雪心中已然是蚀骨之毒，勾起西门吹雪心中的望想和痛苦，却让西门吹雪甘之如饴。
他知道，有些事情若是一直搁在原处，那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与自己渐行渐远了。
西门吹雪又一次握紧了剑。
然而，这一次，那柄冰冷的剑再也无法让西门吹雪冷静下来了。
西门吹雪低下头，看着剑柄上的纹路。
那是叶孤城的剑！
而叶孤城此时也一定握着自己的剑！
就在方才，叶孤城还手握着自己的剑使出了那一招天外飞仙！
那是光华尽显的一剑，那光辉甚至能刺穿所有的黑暗！
西门吹雪的眼中闪烁着兴奋和不安的光。
这样的一个男人，如何会为他人停留？如何会爱上别人？如何会将他人之事记于心内？！
他们二人都有着对剑的热爱，却又为何不能待在一起，共同磨砺剑道？！
西门吹雪是知道的。
他并不了解叶孤城。除了叶孤城那些与自己相同的喜好，其他的他一概不知。
西门吹雪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那平滑的嘴角竟微微向上翘出些弧度，只是没过多久，又被抿紧了。
西门吹雪猛地转过身，快步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叶孤城比他先行离开，他此时是否在房中？亦或是……他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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