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没来由的我就酸软了腿脚,顺手攥住身旁一名教众的衣袖,却发现他比我抖的还厉害,浑身打摆子似的。
我说你抖个什么劲儿?我站直了身,声音从牙缝儿里窜出,丝毫不敢噏动嘴唇。
那人磕巴道:教,教主往这儿看呢,能,能不抖么!!
师父收了目光,细碎的阳光落在他墨色的瞳仁中,如星辰坠入茫茫黑夜。
末了,他沉声道:通明堂弟子。
余音未落,百来名黑袍弟子已齐齐屈膝伏地,高声道:属下誓死听从教主号令!绝无二心!
我斜眼看这群人:啧啧,这忠心表的,这马匹拍的,快赶上我了。
有没有二心,本座看的出来。师父淡漠的扫了眼匍匐的弟子,伫立睥睨道:听着,本座不追究,不牵连,做好自己的本分,否则就是这椅子的下场。
师父说着摘下一枚荔枝,轻轻扬手,提子划出道嫣红弧线后掉落在玉石椅座上。
轰然,玉石尽碎。
我这才想起师父适才起身时猛的拍了一下扶手。
寒……我缩起脖子。
丢完荔枝后,师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原本稍现霁色的脸,登时又变得端肃俨然,所有弟子头压的更低了。
我心中亦是咯噔一下。
我以为师父回忆起了昨晚我触犯吹横笛禁令一事,连忙把身子挪到前面教徒的背后,大气也不敢喘。
沉默这种事真是讨厌。
师父紧皱的眉头让所有人都感到无比压抑,尤其像我这种做贼心虚的,更是紧张的不得了。
没过多久,我终于听到了师父冷漠不悦的声音——
阿秦,核儿这么大的丹荔以后就不要送来了。
采购司的阿秦整个人伏在地上快抖成了筛子:是……是是……是是是是……
我眼角抽了抽。
师父负手侧身,白袍幡然,他一步步走至高台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白石,朗声遽色道:左护法,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即日起龙池山防卫部署重新排布,剩下的事要怎么做,你自己想想清楚。
谢教主开恩。白石屈膝躬身,然后一言不发的退了下去。
我直起身,用一种劫后余生的眼神看着前面趴了一地的教众,轻松的差点笑出声来。
真是虚惊一场!
鹄松谷训话和我完全没有关系嘛啊哈哈哈哈……
我对着师父转身离开的背影摆了摆手,心说再见啊师父,回去我就收拾好包袱走人喽。
快走下高台的时候,师父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他转过头道:噢对了,昨晚的笛子是谁吹的?
毫不犹豫的,十来名弟子整齐划一高声答道:时—音—姑—娘。
……临阵倒戈!你们这群渣渣!
我怒不可遏的看着那几名昨晚还发誓绝不出卖我的弟子,那几个人却一个个都仰起头朝天上看去。
嗯,知道了。师父点点头,接着走下了高台。
我偷偷瞟着师父,见他并没有看我,于是我一点点往后退着伺机逃跑。
接着一颗荔枝核破空袭来,闷声击中我的穴道,我僵立当场。
师父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声音却遥遥传来,带着磨刀霍霍的味道:阿音,在为师回来之前,你就乖乖在这里呆着,不许离开。
众教徒离去的时候,都朝我投来了注目礼,那眼神像在瞻仰一位不畏强权的精神领袖。
可惜精神领袖的下场多数都是惨烈的。
所有人都离开了,空旷的鹄松谷只剩下我一个人。
呆立间,心中万马奔腾而过——师父你不是清醒后通常会不记得犯病时发生的事吗?为什么现在却记得昨夜有人吹笛?你该不会是装的吧?!哪个精神病人犯个病都像你这般高深莫测琢磨不透啊!
我闭上眼,心情从杂乱一点点变成了沉郁。
偌大的空谷里只有我一个伫立的身影,寂寥的等候师父的到来。
师父一直都没有再出现。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依靠思考问题来打发时间,到后来我什么心思都没了,只求师父赶紧出现,哪怕是再把我踹飞都行。
站着不能动的滋味着实难受,更何况不知道师父点的什么穴,日头都从脑袋顶上滑到肩侧了,半点穴道解开的迹象都没有。
我就这么等了很久,久到连风声听到我耳里都好像已腐朽了千年。
身上每一分每一寸都酸痛不堪,沉重的像灌满了铅水。
穴道在什么时候解开的我已经记不清了,总之临近傍晚的时候,风势愈发的大了起来,吹得我头重脚轻的栽倒在地。
我伏在地上,手脚能动,却无力再动。
昏昏沉沉的时候,师父终于出现了。
他身上如花开般的清浅气息由远及近,我缓缓睁眼,看到了他纤尘未染的袍角。
我叹了口气,说师父,你终于来了。
师父俯下身,半蹲在我身侧,伸手温柔的掠了掠我耳畔的乱发。
许久,他说,阿音,你让我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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