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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垂云处,师父抱着我,纵身跃下了斗羽峰。
在坠落的刹那,我的心卡在了喉咙里,忘记了跳动。
我以为那就是面对死亡的窒息感。
那一刻我的脑海里走马灯似的浮现了很多张脸。
可是我能看清的,只有曾奚。
我看到他英俊的脸,明亮的眼,笑起来还会带着些微天真的孩子气。可是这个向来煦暖如夏阳的男子,最终以孤独萧索的背影退出了我的世界。
他骑着高大的战马渐行渐远,马蹄踏过的地方,枯了鲜花,灰了苍柏。
他说他会来找我,我信了。
可是曾奚啊,你是不是死在了那场战乱中,所以再也回不来了?
蓦然间,我潸然泪下。
耳旁是呼啸的风声,师父宽大的衣袍在风中飘如转篷,他紧紧圈着我的腰,我的脸贴着他的胸膛,泪水濡湿了他的前襟。
我没有思索师父为什么会抱着我跳崖,甚至没有在霎时涌起过多的想法。
忽然间,我感到下坠之势戛然而止,继而一股大力将我向上拽了去。
惊讶之余我不顾恐惧朝外瞄了一眼。
师父一手紧揽着我,一手不知何时拽住了一根巨大的藤蔓,藤蔓被我们的下坠之势拽得紧紧绷起,接着向上反弹。
师父抱着我在空中旋转,飞浮的长发凌乱了我的视线。
我看到自己在跃起后再次下坠,落到峭壁侧横生的树冠上,师父松开手里的藤蔓,借着藤蔓荡起的力量再次朝斜下方跃去。
渐渐的我也开始偶尔将头探出去,看着师父拽着长藤飞旋回荡,数次落至横梗凸起的岩石上,然后再度以轻功跃起。
斗羽峰下,师父飞转的衣袍像被风追逐的白莲,来回腾跃旋转,落下飞起。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感到自己终于踩到了坚实的地面上时,一直紧绷的身子终于软了下来,整个人瘫倒在师父怀里。
这他妈是多么让人胆战心惊的经历啊!
我整个人都被吓湿了啊!
真的,我不是开玩笑,我前胸后背全是冷汗,脸上还挂着两行泪渍。
我腿脚酸软的挂在师父身上,师父也毫不在意,臂弯依然紧紧圈着我,只是语调多了些极淡的戏谑:“怎么就吓哭了?”
我别过脸,把脸胡乱往师父衣襟上擦了一把。
妈的反正衣服也是我洗。
缓过劲儿来,我从师父怀里挣脱出来,细汗未干,一阵风来吹得我打了个激灵。
我心里多少是有些气恼的,于是阴阳怪气道:“没看出来师父你还有喜欢跳崖的癖好。”
“没有,这是第一次。”师父说。
“你不怕死掉啊?!”我惊呼。
“你怕死?”师父挑眉。
“废话我当然怕死!”我切齿道。
“怕死?怕死的人还怎么挥出无情的刀?”
“怕死的人,只有被刀桎梏,而无法真正驾驭它!”
师父边说边朝我一步步走来。他的语气并不森冷,也不压迫,甚至如一湖静止流动的水,沉得让人心坠。
“阿音,你不是要学武吗?你不是要报仇吗?”
“可是你怕死,这就意味着你已经输了一半。”
不败的人,先绝的总是心,心无所惧,有情则殆。
“但是阿音啊,你怕的东西太多了。”
师父在我身前站住,他抬手覆上自己的心口,轻声说:“你看,这里都是你的眼泪。”
师父张开手指,指腹潮湿,带着泪水的味道,他缓缓将修长的食指伸至鼻下,浅浅一吸,眸光深沉:“阿音,这就是不甘的味道,因为不甘,所以惧怕。”
我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却被师父扫过来的眼神打断。
那眼神像平移而来的海潮,我一阵心悸。
“多丰沛的感情,才会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顷刻崩塌,完全释放呢?”师父蹙着眉,目光惘然的看着指尖,像在思索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怕的东西越多,越无法练就最上乘的武功。”师父靠近我,声音愈发的低了下来:“正如你,频频回头看旧路,还怎么走得远?”
我木愣愣的呆在原地,错愕不知所以。
看着我呆若木鸡的表情,师父忽的笑了笑,眉间带着淡而又淡的伤凉。
“等你不怕死了,再来求为师教你武功吧。”
说完,师父负起手离去,踏碎一地晨露。
“师父!”我扬声喊住了他。
师父止步,回过身来望着我。
“只是教武功而已,为什么对别人来说是举手之劳的事,对你来说却是那么难。”我心存不甘,始终无法理解。
师父离我有些远,可我却感觉的到他那声无奈的叹息。
师父……在无奈的……叹息?
片刻后,师父说:“阿音,为师实在是懒得教,你就理解一下嘛。”
我看着师父远去的背影,憋了又憋,忍了又忍,最后抓狂的连根拔起一丛鼠尾草,狠狠往地上一掷,口中骂道:
“去尔母之!”
***
第二天清晨,我于迷迷糊糊中坐起,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披了件单衣出门打水。
门一推开,我就差点被一片银闪闪的光亮瞎了眼。
我伸手在眼前挡了一下,透过指缝一瞄,才看清那是左护法白石背着的巨镰。
白石背着他的银月,静静的坐在我门前的台阶上。
听见开门的声音后,他站了起来。
“你走串门了吧?”我眯着没怎么睡醒的眼,目光无神的看着白石。
白石摇头:“没有。”
“你坐在我门前干什么?”我不解道。
白石说:“教主让我带你做件任务。”
我微微诧异道:“现在?立马?即刻?”
白石又摇头:“没有,时间随你。”
我扬了扬眉:“那你一直守在我门口干嘛?”
白石说:“教主交待完我就过来了。”
我问:“什么时候交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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