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冠、红裳、红烛、红布、红……秦澈看着这满眼的红,只觉得心烦意乱,双手一直紧握作拳头,连指甲刺穿了手心也浑然不知,看着远处那俨然把自己视作了主人的身影,恨意便在胸腔间四处冲撞,屈辱更是如影随形。本来深宫步步为营的生活就已经叫他十分疲惫,现在身边一直沉默无声的女子更成了他的喉间刺、项上剑,谁都说柳帅千金天仙容貌、冰雪聪明、温柔婉约、得体大方,而且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更是一绝,只可惜此般无瑕女子他是无福消受。
秦澈看着远处那个长袖善舞笼络人士的身影,倏地立起身子,在他身旁的禤太后一直用眼神示意他他亦视如不见,自顾自道:「朕大婚广宴百姓本为与民同乐,却不曾想连累王叔劳累如此,朕请王叔坐下,容朕敬王叔一杯。」
秦修在听到秦澈开声时,已经转过了身,黝黑嗜血的眸子紧紧盯着少年皇帝张张合合的嘴唇,末了,秦修的视线直射秦澈那握着金盏的手,阴笑道:「皇侄有心了,本王不累。」秦修没有坐下,连基本的执盏也没,他只是直直的站在那里,背负双手,如标枪,亦如直射秦澈面门的利箭。
气氛顿时降到冰点。
秦修是先帝胞弟,受封「诚王」,掌天下兵马,权倾朝野,伸手便可遮天;秦澈却是先帝独子,少年登基,当今圣上;秦澈自十二岁登基以后,便处处受到他的这位王叔的掣肘,天下百官,可以不听秦澈这位皇帝的话,却不会不听秦修的话。三个月前秦澈染疾依然被秦修闯进内宫逼着上朝,而一个月前秦修不过轻咳数声便令百官免朝——秦澈怒极,却只得忍,咬牙切齿地忍,然后刻骨的恨,记住每一个秦修给他的屈辱——包括现在端正的坐在他身边的这位皇后,也是秦修给他的屈辱!
谁不知道长天元帅柳景辉是诚王的人,谁不知道这次大婚是秦修逼着秦澈立柳家千金为后,谁不知道秦修安排柳家千金进宫的目的就是把秦澈往死里逼!秦修就是要逼秦澈反弹,然后寻这个借口灭了秦澈登基为皇!
秦澈活了十五个年头,他就恨了秦修十四个年头。秦修,我要你不得好死!
「朕年少登基诸事不晓,一直托赖王叔照顾指点;先皇早逝,朕视王叔如亲父,王叔何不让朕尽一点孝道?」
「呵呵呵呵。」秦修笑着,但谁都能感受到那笑声里的扬狂:「皇上视本王为亲父是本王的福气,只是本王却没有拥有皇帝儿子的那份福份,也担不起皇上的亲父。」
「叔侄情份仍在,侍孝乃是伦常;大宁以孝治国,王叔就让朕一正典范。」
「皇侄何需客气?」
「朕只是希望对王叔表达谢意。」
「叔叔教导侄儿本是应份。」
「王叔何故不愿喝朕这杯酒?」
「侄儿何故逼本王喝这杯酒?」秦修的眼眯了起来,本就是男子不常眼的凤眸现在更只剩下一条线。
剑拔弩张,已有大臣思虑今天大喜莫非就是皇帝与诚王决裂的日子不成?更甚有武将虽然目光依然看着皇帝与诚王的位置,手却悄悄按在了随身武器之上。
「素泞能嫁入皇族成为皇上的身边人,全乃王叔保媒之功荣,素泞斗胆,向王叔请酒。」
谁也不曾想到,在这个随时就要见血的时候,竟然是那位柳皇后站起身来,纤纤玉手拿起身前的酒杯,平抬至视线,等待着秦修。
秦修感觉到很不舒服,因为艳红的盖头盖着了柳素泞的脸,令秦修触摸不到她的视线心意;秦修不喜欢这样,他总是希望别人看着他的眼睛说话,这样他就能轻易猜出别人的心意。
柳素泞举杯,秦修不能不喝。
任谁举杯,秦修都能不管;但柳素泞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将军柳景辉的独生女,这个面子他不能拂:「素泞,你以后就是国母了,可得好好照顾皇上。」说着,秦修终究是端起席上的金盏一饮而尽。
干戈化于无形之中。
挑起纷争的秦澈侧头看向那个再次坐下的淡然女子。这一次,明面上他是折了面子,但是秦修到底是喝了酒,也算是让步了,而这个让步是因为皇后,皇后自然跟皇帝是同一国的,于是这便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弧园,谁也没有胜过了谁,谁也没有扳倒了谁,他的皇帝面脸与秦修的权势专横都被很好的保存下来。
这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女子。秦澈这样跟自己说。这样聪明的女子应该把她争取过来自己的一方再利用姻亲关系煽动柳景辉反了秦修——秦澈的嘴角微微牵了牵,多么美好的计划,太美好了,美好得她从三岁以后就不再相信了。秦澈明白这其实是一个挺可行的方法,却缺乏实际操作的可行性,或者说是他秦澈缺乏操作的可行性。要让这么聪明的女子倒向自己就只有跟她要一个孩子,因为任何再聪明再厉害的女子都会为了孩子而妥协。作为一个傀儡皇帝,秦澈很窝囊,但是如此窝囊的秦澈依然能有很多可能只因他是皇帝,但秦澈唯一的不可能就是与一个女子有一个孩子,因为秦澈这个傀儡皇帝本身就是一个女子!
除去了那一小场风波,整场喜宴算得上是顺利。
秦澈的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充满了嘲讽意味,虽然她是这场婚宴的主角,却是毫无关系的外人。秦澈的手摩揣在杯底,秦修依然在人群中穿梭如鱼得水,柳景辉沉默如山地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柳素泞就是虚假的玉美人不喝不吃也不吵。秦澈默默的看着那些与秦修接头的官员,默默背诵着他们的名字官职与容貌,她相信秦修在向她示威,但是她不怕,快到科举了,她要秦修明白,就算他诚王权势再滔天,天下还是她秦澈的天下。
夜央,宴撤。
秦澈踏着固有步伐一步一步的回宫,她知道柳素泞在她的身后半步处,跟着她。她停,她也停;她走,她也走。面对秦修,秦澈有把握;面对柳景辉,秦澈依然有把握;惟独是柳素泞,她不明白,半分也不明白。
任何人都知道秦修有多希望秦澈死,而且最好是不带一个子嗣的死,任何一个长点眼睛的大臣都不会选择往秦澈的后宫推女人。所以其实秦澈也想不明白秦修的用心,为甚么送一个女人到她的身边。若是说秦修已经知悉自己的秘密,那么秦修应该是马上在百官面前公布然后把她拉下皇位;而若然秦修不知道她的秘密,那么柳素泞的到来又是为了甚么原因?
「皇上……」一直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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