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已然是一片寂静。
幽草站在一旁,望着正专注于批阅奏章的皇上,心中却始终不能平静。
仔细算来,这应该是她第三次来御前侍读。原本也该轻车熟路,只是因为有太子的话在先,所以即将等待她的是什么,也就成了个未知数。
然而更让她不安的事,一切如常,英宗丝毫没提及二皇子和六皇子的事,甚至从她来这里开始,还未开口说一个字。
古语有云,帝王之心不可测,越是这样,她便越提心吊胆,索性会在他面前,附身叩首道:“奴婢有罪,请皇上责罚。”
英宗抬了抬头,目光很快又重新回到了奏章之上,只是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何罪之有,说来听听。”
“奴婢……”话到嘴边,她竟说不出口。
是啊,她还能有什么罪过,无非是魅惑主上,致使兄弟相争。只是这样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等了片刻,不见她开口,英宗才开口说道:“行了,朕都知道了。”
幽草心中一紧,那么接下来,便要宣判对她的责罚了。
“都是奴婢的错。”膝盖上传来阵阵冰凉,然而她却不敢抬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英宗忽然开口:“朕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奴婢不敢有所隐瞒。”
“朕的儿子中,你想嫁给谁?”
“奴婢不敢。”她心中一惊,慌忙叩拜在地。如今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又岂有挑选皇子的权利。
她不明白英宗为何这么问,只觉心底阵阵寒意涌来。
天威难测,皇上的心思,又岂能让人轻易猜透。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心中又何尝不想嫁与二皇子。只是此刻在皇上面前,她又如何能直抒胸臆。
谁知这一次,英宗却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淡淡说了句:“也罢,等你想说的时候再来告诉朕。”
幽草也不明白他的意思,依旧跪在地上。
见她一动不动,英宗又开口说道:“还跪在那里做什么,朕口渴了。”
她立刻回过神来,连忙起身:“奴婢这就去沏茶。”
英宗点了点头,她便立刻推门而出,仿佛逃一样的离开了这里。
离开御书房以后,她才忍不住松了口气,只是一颗心却依旧是狂跳不止。
就这样结束了吗?可是英宗并没有责罚她?甚至连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
她一边准备着沏茶,一边回想着刚才英宗说的话,可越想却越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觉君心难测,今后恐怕要更加谨慎小心一些。
果然那次之后,英宗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而她因为离开了文渊阁,也很久不曾见过其它皇子。加上这次发生的这件事,甚至连六皇子也不再来找她。
这种令她百思而不得其解的情况,足足持续了半个月。在御前侍奉的时候,她更是小心翼翼,好在也没出过什么岔子。
她很快便熟悉了宫正司的工作,除了整理文梅阁的典籍之外,楚宫正又渐渐交付了一些新的任务给她。
眼见又到了选秀的日子,即将有一批秀女入宫,名册档案必须由人来记录,楚宫正便将这件事交给了她。
储秀宫是秀女们居住的地方,她也是第一次要去那里。
去储秀宫的路上,恰逢赶上退朝。隔老远,隔老远她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时间竟不觉愣在那里,忘记了前行。
是潾,她真的已经很久不曾见到过他。
她一直让自己沉浸在宫正司的事务中,只有无休无止的忙碌,才能让自己不去想他。
只是压抑已久的想念,却终于在见到他的这一刻瞬间瓦解。
如同汹涌的洪水,从大堤的决口处一涌而出,顿时淹没了她的理智。
她想他,真的很想。
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心中的情绪,忍不住跟了上去。
只是他的步子是那样快,她转过几个拐角,又跑了过几座宫殿,最终却还是把他给跟丢了。
不知为何,当她无法在视线中找到他的影子时,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崩塌。
她背靠着宫墙,泪水再也止不住流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忽然出现在她面前,递给她一方手帕。
她接过,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别哭了。”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微微蹙的双眉,她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依然是八岁那年的雨夜,依然是雨中出现的那个少年。
然而很快她便遏制脑海中浮现的场景,她已经找到了那个少年,就是二皇子。而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太子。她极力让自己在脑海中区分这两个人,竟也忘了行礼。
朱见深也不见怪,只是他接下来的一个动作,却再次打乱了她心里的平静。
他对她伸出手,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语气,温柔的说:“起来吧,小心坐在地上着凉。”
而她竟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身体在这一瞬间,仿佛也不受控制了一般。
掌心接触的一刹那,似乎有什么东西顿时冲破了时空,猛的敲击在她心底。只觉心头一颤,强烈的冲撞,也让她一下子回过神来,慌忙抽出手,说了句:“奴婢还有事要做,奴婢先告退。”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路上,她不禁回想着刚才的感觉,更觉心惊不已。几次遏制住心中的念头,然而没过多久,却又忍不住想到他。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和他也会有这样的感觉?甚至比对二皇子的更强烈?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心中闪过,她猛的摇头,果断将其抑制。只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有几分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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