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走进自己的客房,花朝才收了那副嬉笑的嘴脸,神情严肃的问:“师傅,一个凡人,你怎么能随便带着她?”再者说了,还是个麻烦得脑袋有点不正常的女人。
子夜拂了拂衣袖,星眸璀璨,浸染了窗外温柔的月色,格外清亮:“她怎么会是凡人。”虽未点明,但意思很显然,她,不是平常凡人,亦不是,他花朝能够看得透命格的人。
“就算不是,你此番带我来人间历劫,带着这么个女人,岂不麻烦?”花朝抿了口酒,皱眉。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前世孽胎深种,今世孽根未除,此番又遇到你来人间历劫,天命所为,为师自当应允。”子夜开口,寥寥如语,便道出天机。
花朝听及此,虽仍有疑问,却不再追究,毕竟,师傅说了一半,剩下的他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只是他只要一想到一路上要带这么个女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子夜淡淡的笑,温柔沉敛:“也许,你此次历劫,要靠她保命,也说不定。”
这下,可乐坏了花朝,唇角轻扬,笑得花枝乱颤,如玉的眼眸微微闪耀,那是,大红衣袍,也掩盖不了的风华绝代。
入夜时分,花朝睡得沉稳。
窗外,银月浅悬,绿柳林子静静的依水而立,打更的人嗒、嗒、嗒的敲着木更。行人三三两两,倒是那些个游魂小鬼时不时的出来作怪。子夜拂拂衣袖,它们立刻作鸟兽散。人间有日夜,仙界却无分别。他莞尔。听得花朝在梦里呢喃,师傅,仙女,美人儿……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此番他亲自带爱徒下凡历劫,并非如他所说,在仙界呆得时间长了,想要出来走一走,而是,花朝此次应了命劫。历仙劫却又偏巧碰上命劫,即使有他相护,却也未必能护得周全。
倒是那个丫头……他低头,略为沉思,清俊的侧脸,一瞬,却教人移不开目光。
天命不可违,即便,他是上仙之躯,有千年灵力,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这样,教那孽胎障气除去。这丫头如今本性淳善,又偏巧命格奇特。相信,定不负他所望。
白衣蹁跹,入目,竟是淡淡光华,仿佛随时可以乘风而去。
陶小淘凝向窗外的目光微微收紧。饶是她心性稚拙,粗枝大叶,看人,却也处处留心。
从一开始来到这所谓的西塘,就处处透着古怪,从雪凝到这师徒二人,她渐渐起了小心,知道这里由不得她再胡作非为,弄得鸡飞狗跳。
躺下身来,和衣而睡,偏偏,夜不能寐。
对于高云唐,她始终想不通,却也没有个结果。
倒是凤血石滚烫得厉害,热得她无法静心。如此,纠结反复得一夜未曾入眠。
一大早,当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的时候,未能幸免,被花朝嘲笑个半死。
“我说,师妹嘿!你要不要这样给我们找乐子?”花朝仰面笑得起劲儿,蓦的脚一痛,就看到陶小淘一脸淡然的踩在他的脚上。
“不带这样的啊,不能这样欺负师兄~~~”花朝皱着一张脸,恨不得拿出眼泪汪汪来骗取师傅的同情。
子夜无奈,只能由着他们打闹,声音远远的自前方传来:“我在前方墨城方石镇等你们。”
等两个人回过神儿来,人已经不知所踪。
花朝大怒:“喂,师傅他老人家不知道都跑到哪儿了,你别在这儿跟我较劲成不?!”自他跟了自家师傅,几乎是寸步不离(当然除了睡觉洗澡神马的),哪时把他一个人丢下过。
陶小淘朝他做了个鬼脸,恨恨的说:“活该你被师傅抛弃!烦死人了!”
“你丫才烦人!”
“你!”
“就是你!”
“滚!”陶小淘怒,一个大老爷们儿跟个娘们儿似的的得理不饶人,鄙视他!
花朝横着眼睛,一脸的抓狂,知道现下跟这小丫头说什么都是白搭,遂气极的拂袖而去。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走远,陶小淘才小心翼翼的将怀中滚烫的凤血石拿出来。很奇怪,只要她心情有些许波动,石头就会发热,难道,真的如那个算命的骗子所说,她要靠它来保命?
唉,多想无益。她摇摇头,定了定神,不紧不慢的跟着花朝前行。
墨城,方石镇。山高林远,云环雾绕。渐隐渐退之中,倒是那一座座如同墨汁勾勒出的山,格外引人注目。
不远处,白子夜衣袂蹁跹,迎风而立,像是要乘风而去,姿容绝色,却偏生出一种清冷淡然之意。陶小淘老远看到这幅美景,不禁然,眉开眼笑。
“师父!师父!”她挥着手臂,仅管衣服穿得有些不得体,甚至有些搞笑,她仍然手舞足蹈的跑过去,拉着他的衣袖,“师父,你刚才的模样,真好看啊!”
白子夜听到这话,莞尔:“淘儿,累不累?”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清伶,不经意,暖人心底。
“我不累师父。”听到师父这样问话,她不禁低了头,“师父,你不要总是用这种这么温柔的眼光看着我行不?弄得我老是想入非非……”咬舌,她平时信口开河惯了,对师父这样清雅的人也如此调侃,着实是不怕死。
白子夜一怔,无奈的摇摇头,罢了,罢了,孩子心性,难能可贵,随即说道:“花朝在前面等我们,这墨城,邪气甚重,为师赠你一枚空灵玉,免得小鬼缠身,惊吓了你。”他这个徒弟,不甚乖巧听话,身上带着凤血石,又不会一点法术和武功,邪魔夜灵最喜欢上身,倘若他不在她在边,这空灵玉亦可救她于鬼怪手里。
陶小淘正要伸手去接,子夜浅笑,伸手,红色纹样精致的绳子上一枚水滴样子的白玉便挂了脖子上。一开始微微有些不适,片刻,感到一股沁凉的气息流遍全身,顿时舒服多了。她虽然奇怪,却也不多问。这普普通通的一块玉能避邪,那她的师父,该是个怎样的人呢?
只是,她一直不知道,她这一路走来,他一直,隐在她身后,静静的远远的,看着她。
都说,命运是不可抗拒的,命由天定,天亦法反抗。可偏偏,一遇到她,所有人的命运,就都会被打乱,就连他这样的仙,也束手无策呢?
前方不远处,烟尘翻卷。隐约可见大红的衣袍上下翻飞,招势凌厉,却又似乎有所有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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