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六三年夏季的一天深夜,我在熟睡中忽然被贝克里夫人叫醒。
“怎么了?夫人!”我迷迷糊糊地问道,“现在几点钟了。”
窗户都被厚厚的窗帘遮着,即使是在白天房间也是昏昏暗暗的,但我却从我身体的反应意识到现在并没有天亮。
“三点钟,殿下!”
贝克里夫人一边回答一边扶着我坐了起来,而在她的身边,米雅和其他一些侍女分别端来了洗漱用品。
我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将未干的湿毛巾盖在脸上,因为水的作用,我也完全清醒了过来。
“夫人,现在太早了,怎么回事?”我一本正经地问道。虽然我现在是在枫丹白露宫这座不用守规矩的宫殿,但我依旧是身份高贵的王子――这个国家未来的王,结果被莫名其妙地从睡梦中叫醒,我觉得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殿下,”贝克里夫人将披风披在了我的身上,“国王陛下的侍从刚刚来过,陛下召您去他的房间。”
国王陛下?我的祖父?
我心中一惊,急忙拉开盖在身上的毯子翻身下床。
“是让我现在就去吗?”
我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着装。即使是穿着睡袍和披风,但也必须要得体,这就是对贵族的要求。
“是的,殿下。”
我听到贝克里夫人的回答,立即转身走出房间。
我觉得我的祖父在这种时候召我去,必定有什么重要的事,于是我加快脚步,很快就来到了国王卧室前。
只见国王的侍从正守候在门外,他一见到我来了,便轻轻将门推开一角,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进去。
我走入卧室后,房门立即被关上了。
国王卧室中可说是灯火通明,从门边到国王的卧床旁,都燃烧着蜡烛。
卧室中并不是只有我祖父一人。
我祖父坐躺在床上,而在床边的凳子上,居然坐着一位女士。
这位女士看见我来了,站起来向我行了屈膝礼,这也使我得以打量起她来。
她的头发盘在脑后,而且被一块米色的粗布包裹着。从她前额露出的已经杂乱无章的金色刘海中,我推测她可能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自己的头发了。更令我惊讶的是,她全身上下都穿着穷人的一副。无论是包裹住身子的褐色破旧风衣,还是身上的那条手艺粗糙的墨绿色裙子,不仅做工粗糙,而且一眼便可以看出是穿了许久的旧衣服。
在凡尔赛中,我已经看惯了始终华美、崭新的服装,如今看到这位女士,一下子生出了洁癖,产生了一种厌恶的心理。
她的脸上并没有化妆的迹象,嘴唇和脸颊都没什么血色,而且容貌也不是那种天生丽质的类型,然而,我仔细看去后,才惊讶地发觉,就是这么一张普通的脸,却散发着不一般的英气。
她向我行屈膝礼,在她撩起裙角的时候,原本严实包裹住两侧的风衣也张开了,这时我看见,她左侧的腰上,居然佩戴着一把剑。这把剑在周围的烛光下,居然还反射着璀璨的银光,可见此剑的价值。
“请起来吧!”
我只能叫她起来,但我实在是伸不出手去扶她起来。这不是因为我自以为高贵不愿去接触“平民”,而是这个平民看起来实在是太脏了。令我感到幸运的是,根据礼节,若对方不是贵族只是平民,那我可以只对她挥挥手而不用与她接触。
可是,她却迟迟不肯起来,依旧保持行礼的姿态。
“奥古斯特,”我的祖父这时说道,“无论你如何不愿意,都要依照礼节来。”
我的祖父可能看出了我心中的不愿意,可他如此强调礼节又为了什么?难道这位女士是贵族?
千不甘万不愿中,我被迫伸出手去将她扶起。
“她是谁?”我问道。
“她是丽雅?德?博蒙小姐,不用怀疑,她是真正的女性。”
祖父恶趣味的回答令我产生疑惑。
“女性?难道我会把她当成男的吗?”
祖父立刻说道:“如果你在后一秒见到穿男装的她,你就会产生疑惑。”
“这不可思议。”
我根本不相信,我对自己的眼力还是有着自信的。长得再女性化的男人还是男人,长得再男人婆的女人还是女人,我并不认为区分他们有什么男的。
“我的孙子,”祖父指着德?博蒙小姐说道,“她刚刚从伦敦回来,是秘密回来的。”
伦敦?大不列颠王国的首都,虽然签订了和约,也重新恢复了外交关系,可至少法兰西的人民还将他们当做敌人看待。一个法国女人,从伦敦回来,并且还可能是在回来得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国王的卧室,可祖父和她的关系又不像是对其他情人那样,我意识到这其中必然有些不正常,而唯一的可能就是……
“她为你工作?”我问道,“将伦敦的情报在第一时间传来?”
间谍!这是我所能够想到的唯一答案。
“是的。不过准确的说应该是监督员,她负责监督在伦敦的人。”
猜想得到了确认,可这却让我糊涂了。间谍这种事无疑是军国大事,在此之前,我还从没有接触过这类事情,我有些紧张。
祖父说道:“德?博蒙小姐是我特地从伦敦召回来的,她将被赋予新的使命。”
“和我有关?”
我料想他居然能够把间谍介绍给我认识,那么他口中的“新使命”也必定与我有关了。
他点了点头,说道:“我的海军大臣舒瓦瑟尔公爵提议派一位王室成员秘密出访伦敦,以起到麻痹大不列颠的效果,让法兰西能够在毫无阻挠之下扩充军力,尽快恢复到战前水准。”
“然后选择了我?”
“是的!舒瓦瑟尔公爵原本提议让你的父亲去,可你的父亲在战争时期因为蓬帕杜夫人的关系,所以在立场上亲向大不列颠。我不放心让他去接触那帮野蛮人。”
蓬帕杜夫人当初是支持向普鲁士和大不列颠开战的,虽然我不知道我父亲真实的立场,他可能是因为反对蓬帕杜夫人所以才反对开战,但我却明白我祖父的顾虑。
我父亲若是结交上了大不列颠中的掌权者,并获得他们的支持,到时候再加上一直和他处于共同阵营的奥尔良家族,恐怕最后我祖父的王权便会受到挑战。这是无论哪一位国王都不容许发生的事。
纵观王室之中,能够担负起如此重任的,除了我的父亲外便也只有我了。这倒和我的年龄、能力无关,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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